初尝杏果(六)(3)第3/3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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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车一路颠簸着向前急行,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和一大串凌乱的脚印。

  公社医院座落在镇子的东北角上,占地十多亩。有两大排石墙瓦盖的高大房屋,外带几排低矮的家属院和单人宿舍,四周都是石砌的院墙。前排房屋主要是办公室、门诊室、收款室、药房及各种名称的检查室等。后排是纯一色的病房,一间间整齐地排列成一趟。屋门口均钉着一扎宽的小木牌牌,上面用红漆写着“第xx病房”。

  病房里安放着几张木板床,上面铺着脏兮兮的床单,叠着一床罩着白棉布被单的棉被。床边都竖着一根铁架子,想是挂吊瓶用的。有的屋墙角上,还竖着个细高的氧气瓶,上面安着一小堆表盘管子什么的。

  喜桂被送进医院,在路上耗费了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

  一进门诊室,看到这么个血葫芦样的人,屋里院里顿时乱了套。医院里所有的值班大夫、护士,连同在医院看病的人,都一齐拥在了门诊室的屋内窗外。一个年轻点的值班大夫一边对了护士喊道,快去家里把姚大夫喊来,一边手忙脚乱地检查喜桂大腿上的伤势。

  此时,喜桂流血过多,已经昏迷了,人事不懂。

  姚大夫一路紧跑地赶来。刚到屋门口,就让酸杏紧紧抓住了。酸杏瞪着红红的眼珠子,沙哑着嗓子,对了姚大夫喊叫道,姚大夫,你可来哩。快救救他呀,千万别出事哦。

  姚大夫顾不上搭腔。他甩开酸杏的手,进门就开始查看伤情。他吩咐身边的人道,快输氧气,输葡萄糖液。这人流血太多哩,都快淌干咧。又扭头喊酸杏,问是不是给他灌水喝了。

  酸杏蜡黄着脸连声回道,是,是哩。他要水喝,就给喝哩。

  姚大夫叹道,这人淌血多了,自然就干渴,可千万不能喝水呀。人一喝水,都渗进血管里,催得血液外流得更快。人要没了血,还咋活哟。

  酸杏们吓得不敢再吱声。一个个呆愣愣地傻站着,心都提溜到嗓子眼上了。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姚大夫和忙着抢救喜桂的一干人终于停住了手。他们都不说话,就那么默默地站着。引得围观的人群也都张大了嘴巴,悬起了心。

  酸杏结结巴巴地颤声问道,人……人好了么。

  姚大夫扎撒着两手回道,送晚哩。失血太多,已经没哩。

  这低低的声音如一声霹雳,在人们的心头骤然炸裂。一条鲜亮亮的生命,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去了。来不及睁眼看看厮混了二十多年的人世,来不及看看守了自己多年的女人,甚至来不及说出最后一句话,就永远地合上眼闭上嘴,停止了曾经强劲搏动的心跳。

  满月已经昏死过去了。姚大夫又领着众医生把满月抬到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捶胸背,总算把满月救了过来。满月喊道,喜桂,喜桂哦,咱回家呀。不能在这儿睡,这儿风寒大。还是家去睡暖和哦。

  酸杏一干人流着泪,把喜桂轻轻地抬回到牛车上。酸杏认真地给他盖好被子,又把一块毛巾盖在他的头上。茂青无力着拽着牛缰绳,重新踏上了回家的山路。

  这时,雪已经停了,山野田舍间到处闪烁着明晃晃的亮光。天还是阴着,像是还有接着下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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