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2)第2/2段
她还再努力平复害怕的心境,那一边几个卫兵已经踏步过来,见了她就支起长枪,喝道:“把枪放下。”
沈蔷薇一时怔了怔,只是并未放下枪。另有人影涌了过来,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把枪放下。”
她心中发了狠,对着那些卫兵的方向开了一枪,那子弹穿过雨幕“砰”的射在了木栅栏上。
她的手在哆嗦着,兼之身形过于消瘦,被雨水一冲,倒好似马上就要被淹没一般。耳畔有人轻声唤着,“蔷薇。”
那声音好似纶音佛语,令她恍惚的抬起头。对面站着一个穿着呢制军服的男子,他身形高大挺拔,颀长的如同翠竹。面如冠玉,眼如点漆,幽深的仿若无边的暗夜。
她怔了怔,才想起这人是苏徽意。心绪霎时变得极为复杂,只是茫然的看着他缓缓朝自己走过来,没由来的发了慌,就说:“站在那别动,再走一步我就开枪了。”
苏徽意继续往前走,两人之间隔着朦胧雨幕,倒好似相隔在两个空间,他问:“你会开枪么?”
沈蔷薇见他已经近在咫尺,满腔的委屈倒好似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恨声说:“我的枪法是你教的,如果你想验收成果,只管试试。”
卫戍早已支起了长枪,黑洞洞的枪口齐齐瞄准她。只要她扣动扳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苏徽意不得不顿住步子,不耐的挥了挥手,冷声说:“你们都退出去。”
沈蔷薇见卫戍全部都退避三舍,心里也辩不出是何滋味,只是冷冷看着他,说:“七少这是做什么?只管让他们开枪就是,反正你父亲想要了我的命!七少杀了我,不正可以向你父亲邀一功。”
雨势越来越大,仿若彼此的面容都覆上一层纱,让人看不真切。苏徽意说:“这样的功,我邀来有什么意义?我知道你恨我父亲,恨苏家。索性你给我一枪,也算报复我父亲了。”
沈蔷薇禁不住冷笑一声,说:“你以为我不敢开枪么?”她的手止不住的抖着,好似理智在一寸一寸瓦解。她再也分辨不出真假,只是恨透了这样的处境。
苏徽意从容不迫的迎着枪口又走近了两步,淡淡说:“我知道你敢,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如果你开了枪,今天势必要为我陪葬,到时你不仅报复不了父亲,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值么?”
雨幕如珠子一样狠狠砸下来,沈蔷薇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同置身冰雪之地,那一种锥心刺骨的寒意几乎要让她站立不住,脚步虚浮着后退了两步。
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击垮了她,她恍惚的站在原地。冰凉的雨水仿若黏腻的小蛇,一寸一寸侵蚀着她的意志,那一瞬间像是厌倦到极点。
她恨声说:“你们苏家的人全部都是豺狼虎豹!陷害了我父亲,逼死了我母亲!现在又要对我赶尽杀绝,可恨我不能为他们报仇,可恨我没有呼风唤雨的权利!让你们苏家的人都去死!”
那些没有温度的话自出口的那一刻,便疼的无法抑制。好似海水翻腾一般,在心口绞痛着。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只是无力的合了眼,化成了滚热的眼泪。
苏徽意默不作声的看着她,雨幕缠绕成一张网,虚虚的笼着他们。彼此相离不过几步,此刻却是陌生的、夹杂着让人无法跨越的遥远。
可能自沈家败落的那一日起,横亘在二人之间错综复杂的一切,就已是再无法跨越的沟壑。
他说:“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报复苏家。”
沈蔷薇恍惚的睁了眼看他,就见他站在原地,仍旧是那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只是雨水阻隔在两人之间,他的面目是迷糊不清的,隐约听他一字一顿的说:“嫁给我,只有嫁给了我。你才能光明正大的进入苏家,才能有机会报复。”
沈蔷薇怔怔的看着他,脑中昏昏沉沉着,残存的意识在逐渐麻木。
苏徽意见她脸色惨白,嘴唇更是冻得发紫,仿若一株孱弱的冬菊,马上就要枯萎下去。
他奔过去顺势就夺过她手中的枪,用力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溅起半人高的泥水。两人离得很近,彼此呼吸可闻。
苏徽意看着她,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说:“你不是想要报仇么?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
沈蔷薇哆嗦着再说不出一个字,那雨还在下着,噼噼啪啪打在房檐上。抬眼去看,不过是个最寻常的早上,奈何冷雨潇潇,风也是凄凉的。她微不可闻的叹息,最后一丝力气也枯竭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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