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第3/4段
顾景年神色自责且惊慌的从凳子上跳下来,看着温凉离开后被重新关上的门,眼眶里盈满了水汽,湿漉漉的,整个人迷茫的像一只无助的小鹿,口上喃喃道:“妈咪……”
下一秒,顾景年便委屈的哭了出来,压抑着哭声,似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不敢哭出声来,肩膀一顿一顿,泪流满面。
顾寒时心疼的头皮发麻,赶紧走到顾景年的身边,伸手把小孩抱起来,抱在怀里安慰道:“阿年,别哭,妈咪只是出气走走,等一下便回来了。”
“妈咪,爸比,妈咪是不是生我气了?”顾景年哭肿了眼睛,惊慌失措。
他曾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只有爸爸没有妈妈的日子,那种日子有多痛苦多让人难受,他很清楚,此刻他真的很害怕,会再次回到那种日子当中去。
恐惧把孩子小小的心腔占满了,再无别的要求,只求温凉能够一直呆在他身边。
顾景年哭泣的模样像千万根锋利细长的针,细细密密的扎在顾寒时的心脏上,让他心疼不已。
他柔声安慰顾景年道:“阿年乖,妈妈不会生阿年的气,妈妈最心疼阿年了,怎么会生阿年的气呢,妈妈只是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了。”
顾景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完全听不进去顾寒时的话,眼泪更加汹涌的哭诉道:“爸比,我再也不惹妈咪生气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妈咪的话,再也不任性了,你让妈咪回来好不好?我一定会乖乖的,一定会听话的。”
害怕失去温凉的情感伴随着汹涌的眼泪,不断得从顾景年的心里眼睛里往外涌,他自责不已,怪自己刚刚就不应该提起要去坐船,要是不提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更不会吧温凉气走了。
“阿年乖,别哭了。阿年不哭了,妈咪就回来了。”
顾寒时喉头苦涩,愧疚自责的心情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将他包围其中。
是他让顾景年一开始就没有母亲,让他这么多年没有安全感的长大,至始至终,对于顾景年,他都亏欠不已。
温凉心情复杂穿堂而过,在一干莫名不解的目光中走出了旅馆大门,没有迟疑的扎进了雨帘之中,往外面走。
一个女侍者拿着伞追出来,递给她道:“小姐,你的伞。”
“不用了,谢谢。”温凉拒绝了别人的好意,踏着雨水走上了曲折的木桥。
来时她注意到木桥的入口,静海的岸上有一座亭子,她想去那边坐坐,冷静一下。
女侍者不知发生了什么,被拒绝以后也就不好意思再给,只好站在原地目送着温凉走远,心里想着,看来她现在就要去帮温凉准备一身干净的睡袍。
快要走到那个亭子的时候,温凉身上的大衣差不多已湿透了,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雨水打在上面,顺着她五官的轮廓往下流淌,寒冷的空气冻的她脸色发白,整个人禁不住的微微颤抖。
不过这样的作践对她来说似乎很有用,本来悲伤不已,绞痛的心脏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她的步伐缓缓的往亭子移动。
突然间,她听到了一种低沉婉转,饱含哀伤的曲子,夹杂着不间断的雨声缓缓的传到她的耳朵里。
那么的不真实,温凉几疑是自己听错了,她抬起本来低垂的头,望向了近在咫尺的亭子中央,隔着雨帘,她看着亭子中央站了一个男人。
温凉愣愣的被那曲子吸引着,加快脚步往亭子走去。
等她终于站在了亭子里面,亭子的屋顶隔开了雨水敲打在她身上的冰冷,她感受到了比刚才多一点的温暖,也看清了正站在亭子中央,站姿笔挺正在弹奏小提琴的老者。
岁月沧桑的变迁,洗白了他的头发,在他的脸上刻下道道深浅不一的皱纹,身着黑色的西装,闭着眼睛在拉小提琴,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斐然绝尘的贵气。
许是察觉到有人进入了亭子,他微微睁开了眼睛,看清了来人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全然不在意,重新闭上了眼睛,全心全意的演奏着未完的曲子。
温凉被老者淡然的气质和他弹奏的曲子震慑到,安静地站在原地,当一个沉默的观众,直至小提琴的琴弦划过的最后一声,音符停止,耳边只剩下雨声。
“小姑娘,你不冷吗?”老者放下琴,朝着温凉亲切的笑了,沉声问到。
温凉感受到老者流露出来的善意,颔首恭敬的朝这个陌生的老人打了招呼,只是不回答老者那个她是否感觉到冷的问题。
老者弯腰将小提琴放回身后,被他安置在亭子长椅上的琴盒里,尔后珍重的合上了琴盒的盖子。
“年轻人,喜欢冒险,喜欢刺激,喜欢一不痛快就作践自己的身体。往往都忘了,做这些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老者背对着温凉,语气不温不火,温温柔柔。
温凉不语,也不解释,只是好奇的问:“老先生,你刚才弹奏的曲子很好听,我可以冒昧的问一下,这是哪一首曲子吗?作曲人是谁?”
老者装好了琴,转回头来,在上衣的口袋中掏了掏,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温凉,好意道:“擦一擦吧。”
温凉致谢的接过纸巾,没有拒绝老者好意的拿出纸巾擦拭自己脸上,脖子上,手上的雨水。
“不是哪首,至于作曲人,默默无闻。除了我,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弹奏,因为这是我太太,写给我的曲子。”老者的神情在提起自己的爱人时,染上了一丝迷恋的温情。
温凉清淡的笑了笑,真诚的赞赏道:“曲子很好听,使人听了,心里可以得到短暂的安宁。今日无意打扰到你,真是抱歉了。”
“小姑娘,这评论倒是别致,你的心中,难道痛苦的不得安宁吗?”
老者依旧温和的笑着,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
温凉苦笑了一下道:“世间万物百事,又哪能是三言两语道的清的。”
“除了生离死别,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弥补可以解决的,你又何必这么悲观。”老者脸上依旧温和的挂着笑意,对一个陌生人,展露出自己最大的善意。
活到这个年纪,总觉得遇见什么事什么人,都不会是白白遇见,际遇缘分,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今日他遇见这个落魄狼狈的年轻女子,定是他人生中必须经历的一段,既是这样,何不认真对待。
带着思想生活的人啊,总是越活越明白,对这个世界的人和事,也越来越有耐心,愈发温柔。
温凉展开一个更加苦涩的笑容:“如果就是生离死别呢?老先生。”
她不知道该如何诉说,说出她如何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此刻心中怀着怎样复杂的感情。
这些不能诉说的秘密,积压在她的心里,不是便会跑出来喧嚣一次,要了她半条命,生不如死。
好似一种医治不好的绝症,每每出现一点变好的苗头,往往都伴随着挥散不去的绝望。
老人淡去了笑容,如实道:“或许我无法解答你这个问题,你的经历你的痛苦,我没办法感同身受,更没有在不了解事情真相的时候妄加评价的道理。”
温凉的目光暗淡,袭上心头的悲怆将她围的水泄不通,找不到一个解救自己的出口。
“小姑娘,虽不能给你任何实质性的安慰和帮助。可我还是想告诉你,生离死别本该是让你更加学会好好的去生活,而不是折磨得你体无完肤。姑且相信我一下吧,这是在我失去我太太之后,用二十年悟出的道理。”老者用云淡风轻的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他用了二十年怀念她,也在这二十年中,逐渐明白,他必须好好的生活。
“你的心中要是装满了痛苦,就装不下其他东西了,这痛苦不仅会伤害到你,更有甚者,会伤害到你身边的人,你想想,伤害到身边重要的人,是不是你想要的?如果不是,你就要学会好好处理自己与这痛苦之间的关系,别被痛苦左右。”老者语重心长的道,转身看着身后的琴盒,思绪似乎飘的很远。
伤害到身边的人?!!温凉的心脏抽搐了一下,想起了顾景年惊慌失措的脸,还有微微颤抖的叫她的声音。
那声音回荡在温凉的脑海里,使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刚才她给顾景年带去了多大的恐惧和不安啊。
顾景年将她当做了母亲,信任依赖,付出所有的爱意。可她呢,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随时抛下顾景年离开的准备,这样糟糕的她,根本就担不起顾景年殷切的一声妈咪,配不上。
没有哪个母亲会想着抛下自己的孩子,时刻准备着从孩子的感情干净的抽身离开,再痛苦再被仇恨所影响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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