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轻车(一 上)第1/3段
轻车(一)
自从出了草原,踏上征战之路起,页特密实还没打过如此窝囊的仗。
上次势如破竹般将大军开进邵武城的情景他现在还记得,那次南人也做了激烈的抵抗,但在蒙古铁骑面前,南人孱弱的战斗力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短短半年时间,一切都变了,柔弱的南人在那个叫文天翔的疯子手下,变得与原来完全不同。
脚下的陷阱、绊索、竹钉,还有碗口粗细的陷马坑,头上不时出现的竹排、铁弹丸,身边时时袭来的弩箭,让数万元军如临深渊,每一步都战战兢兢。敌人不知在哪里,敌人又无处不在,页特密实被气得火冒三丈,却无可奈何。平原是蒙古骑兵的好战场,山区却是破虏军的天下,那些腿上裹着绑腿,脚上穿着芒鞋的敌手,总是在元军稍有疏忽时,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然后又如山间云雾般,消失在林海中,或金黄的菜花深处。
七天来,新附军受伤减员千余,蒙古军也有数百人受伤。而对方只丢下了几具尸体,并且每一具尸体,都要让元军付出五倍以上的代价。
比伤亡损失更大的是,元军的士气。
想想那些抱着铁弹丸冲进数万大军中的勇士,页特密实就觉得背后发凉。蒙古人敬重勇者,所以蒙古军将士以强悍称雄天下。而那些裹着绑腿的破虏军,你简直不能用悍勇来形容他们的举动。
对未知事物的恐慌现在充斥着军队。一些东西,当你越无法理解时,对它的恐惧越深。
蒙古军和新附军们不知道那落地即会炸开的铁弹丸是什么东西,也无法理解对面的士兵为什么那样勇敢,甚至当他们落单被围时,居然也含着笑容面对死亡。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才罢手,爷是堂堂男儿汉,焉能屈身做马牛……”,当这首不知名字的歌响起时,持刀的蒙古武士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抖。
他们屠戮过女真人,屠戮过契丹人。在所有垂死者的眼中,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神色。那是一种骄傲的神色,带着对敌手的几分鄙夷。
“当他们抱着手雷,拖着受伤的身躯冲过来时,那分神情,简直就像赴宴”,几个失魂丧胆的新附军战士在战后如是评价对手。他们始料不及的事,数年后,他们中间也有这样的勇者,抱着手雷,冲进了原来不敢仰视的蒙古铁骑中。
人的勇敢都是相对的,当你发现了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时,勇气也会一点点丧失。眼下,以骁勇著称的元军就面临着这种情况。从汀洲到建宁,不过两百多里的路,三河马撒开四蹄,一天一夜即可到达。可是现在已经走了七天了,页特密实还没看见邵武军外围小县城,建宁的影子。忽晴忽雨的三月天,忽高忽低的丘陵地,还有在林间突然出现,又迅速消失的伏击者,让元军的士气低落到了极限。周围的新附军已经出现了崩溃迹象,稍微有风吹草动,立刻伏在草丛中,唯恐躲避不及,成为林间潜伏者的靶子。
前方的队伍又停了下来,山林间隐隐传来的闷雷声。不用问,页特密实知道在前面探路的新附军又和伏击者发生接触。一股烦躁的感觉涌上心头,跨下的战马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唏溜溜”,咆哮不止。周围的蒙古武士受了这种气氛的感染,咒骂着,愤懑着,却没有地方可以发泄。山林间的路只有窄窄一条,前锋部队不能尽快将阻击者消灭,中军和后卫只能在原地干等。等的时候,还得时刻留心草丛中会不会跳出几个人来,扔下恼人的铁弹丸后就迅速溜走。
宋人喜欢阵而后战,蒙古人喜欢迂回包抄。可在这连绵的丘陵间,坐骑的威力根本施展不开。蒙古人下了马去爬山,战斗力大打折扣。而让那些新附军去翻山越岭,以目前的士气,页特密实敢保证,只要那些士兵走出了长官的视线,肯定会扔掉号衣,顷刻之间逃得不见踪影。
“奶奶的,等到了邵武,看老子好好收拾你们”,页特密实心里问候着几个同来的新附军将领的名字,盘算着打下邵武后,如何整顿军威。新附军的两个统军万户张镇孙和谭应斗都是降将,素来被页特密实所瞧不起。一个多月在页特密实的命令下往来奔走,虽然衣不解带,但个人能力和新附军的低下战斗力着实让页特密实能找到足够的发作理由。
“报,我军前锋与接敌,谭将军招架不住,退下来了”,一个蒙古将领匆匆忙忙分开人群,闯到页特密实的马前汇报。
腾,页特密实满腔无名火都被一个退字激了起来。大元将士纵横万里,什么时候说过一个退字,扬起马鞭,劈头盖脸给了前来报信的将领十几鞭子,边抽,边骂道:“谭应斗这个笨蛋,对方多少人马,你回去告诉他,如果天黑前过不了前边那道山梁,让他自己提头来见”。
挨了鞭子的蒙古百夫长直挺挺地跪在页特密实马前,不敢躲避,也不敢还嘴,直到页特密实抽累了,才擦了擦脸上的血,继续说道:“禀将军,谭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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