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6)亲事(下)第2/2段
商成没言语,在屋檐下架杆上扯了毛巾浸水盆里,搓了几下拿起来拧,直到毛巾都揪不出水来,才思索着问月儿道:“叔给我提亲……你知道是哪家姑娘不?”
月儿还没说话,石头就接上话茬:“还能是谁?那窗户上糊着的窗花是谁绞的,就肯定谁呗。山娃子,你说是不?”山娃子伸手抹去女儿嘴角边的几颗芝麻粒,笑着说:“嗯,《童子送福》咧,肯定还在窗花娘娘跟前许了愿:一不图他家财势强,二不图他家地宽敞,三不图他家俊俏后生郎,只愿望我和他,恩恩爱爱守这将……”他五大三粗一条汉子,落腮胡子满脸乱窜,突然捏了嗓子学女子腔调,把一首本来是小女子倾吐情愫的轻柔俚曲唱得鬼哭狼嚎。两个街坊的娃娃本来在院门口勾头探脑地舔指头,被他这么一吓,吱溜一声就跑没了影。
虽然已经猜出几分,商成还是小声问道月儿:“大丫?”
月儿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除了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半天她才止住笑,说:“我爹说,要是你不反对,今晌就去十七叔家登门递婚约一一”说着就拿眼睛看商成。
“哦。这样呀。”商成迷惑地望着手里的毛巾,等半天月儿也没说话,便满头雾水地问道,“那你爹还找我做甚?让我拿八字出来?”
山娃子媳妇本来听了她男人唱歌,就已经在厨房门口笑得前仰后合,听商成这样问,更是差点没笑得出溜到地上,抓着门框捂着腰眼哎哟哎哟地喘气。石头一口面汤全喷出来。还是山娃子耐得住,忍着笑说道:“八字?你还九字哩!你倒是说说,这事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呀?”
“我答应呀。”商成把毛巾搭回架杆上,简短而有气势地说道。他马上又把毛巾扯下来一一他拧了毛巾拿手里半天,竟然忘记抹一把脸。
月儿已经看清楚了,她和尚大哥是根本就不知晓这方的风俗,赶忙告诉他,既然他想结这门亲,而他父母又都不在,那么他就该亲自去柳家把她爹请过来,做顿好吃喝款待她爹,然后央告她爹替自己去十七叔走一趟。这其中还有三问三答三请的礼数,每一个步骤都有固定的应对,她都逐一告诉商成知晓。
月儿说的这些步骤虽然繁琐而古板,但商成依然很仔细很专心地听着,并且把它们默默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他知道,这些都是这个时代的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的一部分,是传统的一部分。他知道,这些东西他懂的越多,他就能越快地融进这个世界里,也就能更容易地和周围打交道。而且他知晓的东西越多,他理解的东西越多,他就越能深深地体会到这种传统的强大生命力一一即便很多东西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很多质朴而深奥的道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是他依旧能在自己的思想里寻找到它们,或者是寻找到它们的影子……
带着对传统的尊重和敬仰,他让月儿帮着自己仔细打理了头发,换上了很少穿的交领月白长衫和月白大裤,扎着黑色布腰带,蹬上双布鞋,然后在两个同伴一起去柳家,郑重其事地把柳老柱请过来,恭敬地请他坐了上席吃了顿有酒有肉有白面的午饭,又遵循着“三询三答三请”的礼数,完整地回答了柳老柱关于家、父母、仰慕的对象这三个方面的问题,然后恭敬地拜请柱子叔前往霍家,替自己向霍士其提亲,希望霍士其能把他的大女儿霍大丫嫁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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