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解(下)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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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中人见他乱髯如戟,意态张狂,不由一惊。瞿宇和郭、刘、杨三位更是一楞,他们自然心中有数:六合刀与五行刀一在皖南,一在鄂东,相距不远,这些年确实屡有龊龌。以瞿百龄之德望,五行刀门下是受了不少腌臜气。他几人知这胡七刀功夫极好,加之生性爆裂,他说大闹,那就不只是一般的大闹、只怕马上出刀溅血,翻天覆地,不由不小心提防。

  只听胡七刀道:“嘿嘿,我小子无能,不敢在瞿老头儿生前来闹。瞿老头儿这一生,我一向服的只是他的功夫。这笔帐本来两月之前已经到期,——各位且看、这是什么?”

  众人向他那面看去,只见他左手一翻,众人只觉光芒入眼,已见他拨出一把刀来。众人已是第二次见他出刀,但先时堂中过暗,这时阳光下彻,把那刀照得通体雪亮,青深如透。胡七刀走到场中,拣起一根金条抛在空中,他“霍霍霍”连挥七刀,那金条已在空中断成数截,他这一手功夫甚好,但那宝刀锐利,更是可惊。

  众人只听瞿宇已叫道:“六合紫金刀?”

  胡七刀笑道:“不错,是六合紫金刀,瞿老儿的护身宝刀。他虽号称六合枪王,但随身最多的,只怕还是这把六合紫金刀。两月之前,瞿老头儿叫人送来这把刀,说知道帐已到期,故以此刀相赠,请我延期两月。我点头相应,当时我就心头狂喜,知道瞿老头儿这下只怕是已油尽灯枯了。六合门不是内外枯窘,以他豪气,岂肯将这把这柄视同性命的刀送与他人的?我当时就想,两月之后,他多半还不出帐,我必要以此刀来大闹一场,让武林同道知道五行刀中胡七刀终于刀劈六合,痛辱瞿门了!”

  他说话之间神情忽显狂放,看向灵台。瞿宇不由往灵前跨了一步,冷超也是拳头暗紧,要护灵堂。只见那胡七刀望着瞿老爷子灵位,双眼一眨也不眨,直愣愣地瞪视老半天。旁人不知道他会有何等作为。吴四虽是他好友,也不由把他紧紧盯着。那边面色阴沉的三个人见又有好戏瞧,不由大乐旁观。只见胡七刀喉头耸动,象是憋住了,一句话半晌吐不出,忽然以足顿地,大叫道:“瞿老头儿,可我怎么想也没想到你竟会把百万家业弄得这般精光——好英雄,好汉子!瞿老头儿,我胡七刀人前人后叫了你一辈子瞿老头儿,今日却要尊你一声瞿老英雄!瞿老英雄,以前种种都是我胡七刀量小识浅,不知你苦心孤诣之所在,也不知你所谋之重、所为为何,更不知你银子去向是如此大义。似你这般心悬兆民,毁家纾难,我胡七刀就做不到!连一个红颜女子都肯为你尽捐妆前珠翠,我胡七刀若只管斤斤计较,其小肚鸡肠、不是要见笑于天下豪杰?”

  说着他冲那灵前一拜,他这一拜可拜得个天摇地动,一个头磕得铮铮做响。他从来时起就没上香,这时用手指抚了一下刀锋,恸道:“老骥优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瞿老英雄,今日我才明白你信中所写的话:大好河山、热血子弟——原来是责我以大义。你既已慷慨行于前,我胡七刀也不能怯懦于后。哈哈,那八万条两银子,不要再提,得此一刀,分明是你以英雄重我,才肯如此脱手相赠,我还能叽叽哝哝,效那小儿女之态?”

  说着望向弋敛一眼,道:“我那一份,一笔消了,以后相逢,再谋大事。”说罢,鄙视地看了李伴湘一眼,又冲吴四一摆手,看也不看那堂中金银一眼,也不取他适才所得之珠翠,放开大步向门外行去。

  却有一个女子轻声道:“果然是男儿风范。”

  这一声轻如莺语,娇软适耳,说话的却是朱妍。胡七刀一生听到过“胡大侠”“胡英雄”这些词不知有多少次,却均不如这一声听得顺耳,听得舒服,听得痛快。只见他大笑三声,少年意气忽起,一连三个跟头,或旋或腾、或翻或转,直翻腾出门去了。

  座中人望着胡七刀身影,有人沉思,有人汗颜。却听那边面色阴沉、一开口就触怒于人的阴沉脸忽又尖声笑道:“嘿嘿,又走了一个傻蛋。那个什么弋公子——你这招美人计可用得好啊,骗软了吴四,哄走了胡七刀,稳住了玉犀子,连李伴湘这等利欲熏心之人也被牵制住了,高明啊高明,只是,你怎么打发于我?”

  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伤人,一句话把堂上诸人齐齐得罪,一个不剩。众人不由都怒目望向他。他却不看别人,只盯着弋敛。弋敛却不看他,只用指轻抚着帐目,仿佛堂中没他这人一般。沈放与弋敛相处数日,只见上至绅士豪杰、下至小民细弱,他无不以礼相待,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对一人如此轻视。

  那人似也感到他的轻视,尖笑道:“易先生、别装了,嘿嘿——‘谁知淮上易杯酒,能醉天涯万里人’,好高的姿态,好喧哧的声势,为什么换名隐姓,冒姓什么游弋的弋,如此乔装行于江湖,是果有什么见不得人处吗?”

  堂中诸人不觉齐齐一惊。在座余下的都是在江湖上颇有身份地位的人,无不曾隐隐闻得‘易杯酒’之名。他们当初一开始听得其人时也只淡淡的,以为不过一义军中军师首领,及至后来,愈是逢到高手名宿,他们说起易杯酒来似愈显郑重,这一干人才留心起来。这时猛听得‘易杯酒’就是堂上这少年,都有些不信。虽早听他说是来自淮上,但怎么也不信见重于江湖的‘易先生’会是如此年轻的一个人。

  那个面色阴沉的人依旧一字一字缓缓地道:“淮水之上、有助之庐,易以为姓、敛以为名,杯酒相邀、何事不成——怎么,我说得有错吗?”

  众人只见弋敛的背脊忽然暗暗挺了一挺,有一种傲气似就从他尾闾直冲顶门,只听淡淡道:“不错,我就是易杯酒,阁下有何见教?”

  外面的日影似暗了一暗,檐上有人,可惜众人都暗震于堂上的话,没有人觉察到。沈放与三娘对视一眼,他们也曾猜及于此,却每回提出自己都不信。沈放喃喃道:“谁知淮上一杯酒,能醉天涯万里人了?——好句子,好风慨。”

  只听易杯酒道:“阁下所放之帐,一共一十七万两,俱在堂上,阁下要取去就取去吧,沈兄、称银,小可不送。”

  那人却道:“我要的不是银子,我借银子给瞿老儿,要的是他一句话。”

  易杯酒一顿,道:“噢?”

  他这一声:“噢?”语声轻忽,那人听了似很不顺耳,双眉一跳,怒道:“我要问他?秦丞相给他的那一纸任命,他接还是不接?”

  易杯酒又只是一声“噢?”

  那人恨恨地看着易敛。易敛一笑,就又多说了几个字:“那瞿老英雄接了还是未接呢?”

  他语意间微有笑意,他轻易不轻视人,但偶有轻蔑,虽浅浅的,却最让人受不得。那人果然面色一沉,沉声道:“可惜我还没教会他怎么说,他就已翘辫子西去了。”

  他这话太过份,语气又如此狂妄,六合门中人不由一齐大怒,瞿宇已戳指向他道:“你说什么?”

、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瞿老英雄,今日我才明白你信中所写的话:大好河山、热血子弟——原来是责我以大义。你既已慷慨行于前,我胡七刀也不能怯懦于后。哈哈,那八万条两银子,不要再提,得此一刀,分明是你以英雄重我,才肯如此脱手相赠,我还能叽叽哝哝,效那小儿女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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