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东的女人 1第4/4段
于三叔一边锄地一边说:麦花呀,没个男人帮一把,靠你这么个女人咋行,这活儿可不是女人能干的。别指望别人,别人帮得了你初一,帮不了你十五。
麦花点着头。
晚上麦花回到家里,把于三叔的话又冲大奎说了一遍。大奎便用拳头去砸炕,声音仍咚咚的。
麦花的心里也不好受,也想痛哭一回,却没有眼泪,眼泪早就化成了汗流到自家田地里了。她躺在炕上,浑身似散了架子。她心里急,也苦,可又不能对大奎说,地里的禾苗长得又瘦又黄,比别人家的差远了。她似乎看到了秋天不济的收成。她只能把气往心里叹了。
那天,麦花正在锄地,突然听到大奎疯了似的喊:俺的地呀,这还是地么?
她回过头来的时候,看见大奎不知何时从家里爬到了地头,衣服撕破了,爬的满手都是血,他望着自己地里枯黄的禾苗绝望得大哭起来。他一边哭叫,一边疯扯身边够得到的禾苗。
黑土被父亲疯狂的样子吓傻了,他呆呆地望着父亲,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麦花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她抱住了疯狂的大奎,黑土也随之大哭起来,一家人便搂抱在一起,大哭起来。
大奎哭叫:老天爷呀,你睁睁眼,就可怜可怜俺一家人吧。
黑土叫:爹呀,娘呀,你们这是咋了。
五
田地里枯瘦的禾苗让大奎绝望,别人家田地里的禾苗都生得茁茁壮壮,唯有自家的田地,因错过了播种季节,还有侍弄的不及时,黄黄瘦瘦的,一棵棵秧苗像害了痨病。
老实本分,世世代代把土地、庄稼视为生命的大奎,真的绝望了。那一晚,他躺在炕上,哀哀咽咽地哭了好长时间。
麦花听着男人大奎像女人似的哭嚎,心里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的。她把黑土哄睡,便独自一人来到自己田地旁,她只是想出来走一走,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田地旁。星光下,她痴痴怔怔地望着自家的田地,此时,仿佛一家人已走到了绝路。山林里,以及草丛中阵阵不知名的虫叫,在她耳畔响着,她却充耳不闻。大奎对田地的悲哀,深深地感染了她。在这之前她已经千百次地自责了,她恨自己无能,没有把自己家的田地照看好。其实她已经尽力了,每天锄起地来,她的身体都散了架子似的疼,她只是个女人,种地本是男人的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于三叔叼着烟袋一明一灭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直到于三叔说话,她才发现于三叔。
于三叔在黑暗中声音滋润着说:麦花呀,这田地弄成这样不怪你,种地、收获本是男人干的活路,你一个女人家累死累活的,俺于三叔看了心里也不忍呐。
于三叔的话说到了麦花的软处,她难过地哭泣起来。于三叔的一只大手不失时机地伸了过来,搭在麦花柔柔软软的肩上。于三叔又说:麦花,你受苦受累,俺看着心里都不好受,大奎都那样了,让你一个女娃子,受委屈了。
于三叔的话说得麦花心里软极了,她似乎终于找到了哭的理由,她真的放出声来,哭了一气,又哭了一气。这样一来,她心里好受多了。
于三叔一直蹲在她的身旁,那只厚重的大手在她柔软的肩上摸捏着,似乎在安慰她,又似乎在鼓励她。待麦花止住了哭声,于三叔扔掉了另一只手里的烟袋,空出来的手就把麦花整个人抱在了自己的怀里。麦花一惊,挣扎了一下说:于三叔,你这是干啥?
于三叔满嘴烟臭地说:麦花,三叔想你哩,只要你答应俺,你家田地里的事,俺就包了。你得靠个男人呐。
这时的麦花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到了绝望伤心的大奎,还有不懂事的黑土,他们一家老小都指望眼前的土地生出的庄稼度过年景呐。
说到这儿,于三叔就把麦花压在了身下,他动手解麦花的衣服。麦花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但也谈不上顺从。就在于三叔的大手伸向麦花的腰带时,麦花突然用手制止了于三叔的动作。
她冷静地说:于三叔,以后你真的照顾俺家的地?
于三叔已经语无伦次了,他说:照顾,咋能不照顾呢,只要你答应俺,你家的地就是俺的地。
麦花放开阻止的手。
于三叔便长驱直入了。麦花躺在那里麻木而又僵硬,她偏过头,躲开于三叔呼呼喘着烟臭的嘴,她望见了自家的田地。在那一瞬,她似乎看见自家田地里的禾苗正在嘎巴嘎巴地拔节生长,她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她快乐地叫了一声。
于三叔癫狂着说:麦花,麦花,你,你的地,真好,好……
于三叔果然没有失言。从那以后,于三叔便经常光顾麦花家的地了。他帮着麦花锄完了第一遍地,又锄了第二遍。地里的土很松软,草也少了许多。禾苗长得有了些起色,先是高到了膝,最后就长到腰那么高了。麦花家的地和别人家的地比起来仍有些差距,但毕竟让她又看到了希望。
于三叔隔三岔五地来,麦花正站在齐腰深的田地里拔草,黑土躲在地边的草丛里逮蚂蚱。于三叔一来,便把麦花扑倒在齐腰深的庄稼地里,庄稼地早就藏得住人了。
两人站起来的时候,于三叔就弯下腰帮麦花拔草,拔了一气,又拔了一气。然后于三叔干咳一声说:麦花,俺走了,自家的地也该拔草了。
于三叔说完一闪身便走了,走回到自家的田地里去了。麦花不说什么,用手抹一把眼角汗湿在一起的头发,抬眼看见仍在地边玩耍的黑土,又把腰弯到了田地里。
当于三叔在帮麦花锄第三遍地的时候,于三叔那两个长得膀大腰圆的儿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个夺下了于三叔手里的锄头,另一个推一把于三叔道:自家的地还没锄完,你倒有心思帮别人锄地。
于三叔被两个儿子推搡着走了。
在这之前,麦花和于三叔的事已经是满屯风雨了,只是麦花一直蒙在鼓里。其实她已经不在乎名声了,她看重的是自家的田地,到秋天的时候能打下多少粮食。两个儿子出现以后,于三叔似乎已经没有机会到麦花的田地来了。他只要一出现,他的儿子就马上赶到,不由分说,推推搡搡地把于三叔推走了。于三叔扭着脖子说:麦花,等俺干完自家活儿,就来帮你。
于三叔只是说说,他在两个膀大腰圆的儿子面前一点脾气也没有了。从此,于三叔失去了向麦花效劳的机会。
麦花蹲在田地里呜呜咽咽地哭过,她不知为什么要哭,她伤心、难过、绝望。
这之后,偶有一两个屯子里老老少少的男人,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说:麦花,你跟俺一次,俺帮你干一晌活儿。
麦花骂道:滚,你这个王八犊子。
男人一走,麦花就又哭了。她知道没有一个男人肯真心帮她。没有男人的日子,真是寸步难行。
大奎又爬到自家地旁两次,看到差强人意的庄稼,情绪比以前好了许多。
晚上,大奎和麦花躺在炕上,大奎就叹着气说:麦花,都是俺牵累了你,让你一个女人家受苦受累。
麦花就说:大奎,别说这样话,你不是为这个家才弄成这样的么?!
大奎又说:俺这么活着还真不如死了的好,让一个女人养活着,想起来脸都红。
麦花忙伸出手,用手捂住了大奎的嘴,她想起大奎没受伤前,他们曾经有过的恩爱日子,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大奎安慰似的,把麦花搂在怀里,作为残废男人,他只能做这么多了。
半晌,大奎说:麦花,你再找个男人吧,俺不拦你。
麦花在大奎怀里拼命摇着头,她又想起和于三叔过的日子,觉得自己真的对不住大奎。嫁给大奎那天起,她就想好了,生是大奎家的人,死是大奎家的鬼。
大奎又说:麦花,俺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今年才十八,日子还长着呢,这样下去咋行。
麦花把头埋在大奎的怀里,又一次呜咽着哭了起来。
麦花认识了河南人四喜,于是麦花一家的生活又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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