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掏粪工第3/3段
“果然是你,我就说谁这么大的胆子,不是刑事案件还非要插队。”程诺手里的文件夹不客气的拍了汪士奇一把:“姑且初步检查了一下,没有外伤,痕迹典型,基本排除了他杀可能——怎么?你发现了疑点?”
“我……说不好,两个都是社会底层,精神脆弱,物质贫乏,要说过不下去了自杀也没啥奇怪的,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比如?”
“比如,他们的自杀方式都有点猎奇。溺死在脸盆里,吊死在只有一米二高的健身器材上,这不像跳楼跳河、甚至不像割腕,这是随时可以反悔的自尽行为,抬起头,站直身体,你就安全了,但是,没有人选择反悔。”汪士奇的手指划过一张厨房的近照:“还有,我看到她炉子上炖的菜了。那是牛肉。如果是我,都准备死了还去炖什么牛肉?或者说,就算决定吃顿好的做个饱死鬼,又为什么还没来得及吃就死了?——好,我知道你要反驳我,先让我说完——我当然知道有时候自杀就是一时冲动,但是如果是冲动,直接拿菜刀抹脖子不是更快吗?为什么要专门找地方去上吊?”
“还有呢?”
“还有,痛苦。自尽的人追求的是结果,就是尽快死亡。但这两个人的死法,说得不好听点简直是在自虐。”汪士奇走过去,把手指圈在程诺的脖颈上,微微收紧:“大脑缺氧的极限是十五分钟,也就是说,这俩人起码在死这件事上经历了十分钟以上的挣扎。”
程诺面不改色:“你提的问题看上去都挺有道理,可是如果不是自杀,无冤无仇的,又没财没色,是什么人要杀他们呢?被害人之间的联系又是什么?”
是啊,联系是什么呢?汪士奇张着嘴,总觉得有什么已经到了嘴边,他不愿意说什么直觉,但这一次,除了直觉没有别的解释。付艳的家里跟顾建国一样,因为贫穷而显得空旷又拥挤——空旷,是因为除了床和桌子几乎没有别的家具,拥挤,是因为那逼阙的、生了淡淡霉斑的四面墙壁,暗间里没有朝阳的窗户,身处其中,仿佛随时要被挤压过来的阴暗淹没。除此之外,他们再无相似之处。
他松开手,颓然的把头埋进程诺的颈窝。
***
“或者说,贫穷本身就是他们的联系。”两个小时后,同一张照片被郑源拿起来,对着日光灯细看:“你知道日本有一种犯罪者被称为’愉快犯’吗?”
“不以犯罪行为本身为目的,而是通过犯罪引发骚乱而取乐的那种?”
郑源放下照片:“在我看来,犯罪动机也许并不完全出于愉快。日本有过多起针对养老院老人的无差别杀人案,行凶者是院内的护工。他们杀人,似乎更多是因为一种扭曲的责任感。”
汪士奇皱起眉毛:“都杀人了,你还觉得他们有责任感?”
“所以说是扭曲的责任感。行凶者大概把老年人视为浪费社会资源、占用年轻人劳动力和税费的垃圾,觉得自己有义务清除他们,就像掏粪工人,脏了自己的手,造福全人类。”
“掏粪工……”汪士奇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快步走过去晃了晃鼠标,迅速检索起今天的新闻,缓冲页面一出来,他就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郑源在他身后盯着滚动的页面,面色惨白。
这正是上午那起自缢案的报道——说是报道,但更像是某种猎奇图文直播——**裸的现场图片,毫无底线的案情猜测,对死者身份的大肆曝光。《自杀还是被猎杀?!光天化日横死女子背后谜团独家揭秘!》作者不用说,正是挨了他一拳的前小报记者王昊。
比这更可怕的是下面的留言。比起寥寥几句“死者为大”,更多人居然都维持着高度统一的意见。
【这种人,活着死了也没啥区别吧】
【死了也好,节约一份低保】
【我叔父也是这样,好吃懒做没工作,还占着我家房子,希望他也能自觉点赶紧去自杀】
【要真是被人杀的,麻烦那位大侠过来联系我,我有推荐人选】
鼠标在汪士奇手里咯吱作响,郑源轻轻从他手里摘出来:“别……不值得。”
汪士奇摇摇头,拨开他的手:“放心,我没事。”
“嗯。”郑源指指电脑屏幕:“如果存在这样一个针对底层失败者的’掏粪工’,那他会怎样选择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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