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2/4段
李谨惊问道:“真有这事?”
张汧道:“不信你们出去看看,快活林里举人大半都找祖泽深看相去了!”
陈敬摇头道:“命相之说,我是从来不相信的。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
张汧笑道:“贤弟呀,孔圣人还说过敬鬼神而远之啊!虽是远之,毕竟有敬在先!我们也算算去!”
陈敬忽然想起一事,道:“张兄,那个砚台,你还是丢掉算了。”
张汧道:“我细细看过了,就是个很平常的砚台。我的砚台正好砸坏了,就用这个进考场吧。去,上祖泽深家看看去。”
陈敬道:“你们去吧,我想看看书。”
李谨也想去看看新鲜,道:“看书也不在乎一日半日,只当去瞧个热闹吧。”
陈敬不便再推托,只好同去。原来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祖泽深,随口问问就找到了他家宅院。刚到门口,只见祖泽深送客出来。陈敬觉着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人目光犀利,飞快地打量了他们,大步走开。祖泽深冲着那人的背影,再三点头而笑,甚是恭敬。直到那个人转过墙角不见人影了,祖泽深才看见三位客人,笑着问道:“三位举人,想必是白云观前见过的?”
张汧很是吃惊,道:“祖先生好记性啊。”
祖泽深倒是很淡然,请三位屋里喝茶。进了大门,转过萧墙,便闻人声喧哗。原来客堂里早坐满了看相的举人,大伙儿见祖泽深进门,皆起座致意。
祖泽深道:“承蒙各位举人抬爱!今儿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我怎么看呀!今日我不看相,只同各位举人聊聊天。”
张汧问道:“听说钱塘高士奇,蒙祖先生看准富贵之相,立马应验,如今已入朝听事去了?”
祖泽深笑道:“高先生遇着贵人,现已供奉内廷,到詹事府当差去了。那可是专门侍候皇上的差事!”
有举人问道:“詹事府干什么的?”
祖泽深说:“专门侍候皇上起居,什么车马御驾呀,全是詹事府管的事儿!”
又有举人问:“听说詹事府下面有个经历司,专门洗御马的。那位高先生该不是做了弼马温吧?”
众人大笑起来,说洗马就是给皇上洗御马的,那么司马是干什么的呢?
祖泽深笑道:“玩笑,玩笑。各位举人抱负远大,想必看不起詹事府。可一个詹事,也是正三品的官呀!”
举人们一片唏嘘声,有个举人说道:“我家连着县衙,七品县官也难得见几回。好不容易见他出门一次,鸣锣开道,跟唱戏似的,好威风啊!百姓都说,养儿就得当县太爷,那才叫光宗耀祖!可那才七品!人家朝廷里洗马的头儿,就正三品!”
张汧问道:“敢问祖先生,那钱塘老童生遇着什么贵人了?”
祖泽深故作神秘,道:“我刚送走的那位客人,各位可看见啦?他可是当今御前侍卫,皇上身边的红人,索额图大人!高士奇先生就是让这位索额图大人一眼看中,直接把他领进朝廷当差去了!”
陈敬这才想起,刚才走的那人就是前几日在茶馆里见过的那个汉子。举人们连声惊呼,硬要祖泽深看相。祖泽深却说:“我有意高攀各位举人,今日我们只喝茶聊天,不看相。”
张汧道:“祖先生,这些人哪有心思喝茶?都是关心自己前程来的。您请说说,钱塘高士奇,他凭什么就让索大人相中,从白云观前一个卖字糊口的穷书生,一脚就踏进了皇宫呢?”
祖泽深哈哈大笑,道:“蟾宫可折桂,终南有捷径呀!人嘛,各有各的天命!祖某说今日不看相,但可以说一句。我粗略看了看,你们各位只有读书科考这一条路走。高士奇呢?他不用科考便可位极人臣!”
张汧同众举人嘴里啊啊着,羡慕不已。李谨却有些愤愤然,脸色慢慢都红了。陈敬却是一字不吐,他不明白高士奇如何就发达了,却并不相信祖泽深的话。他想里头肯定别有缘由,只是世人都不知道罢了。
从祖泽深家出来,李谨心情很不好,不想回客栈去,便独自出去走走。直到天黑,李谨才回到客栈。店堂里围着很多举人,都在那里议论科场行贿的事。李谨听了会儿,说:“国朝天下还不到二十年,科场风气就如此败坏了!伤了天下读书人的心,这天下就长不了!”
有人说道:“我们还在这里眼巴巴儿等会试,我听说状元、榜眼、探花早定下来了!状元,两万两银子;榜眼,一万两银子;探花,八千两银子!”
有人听如此一说,都说不考了,明日就卷了包袱回家去。
李谨道:“不瞒大家说,我已知道谁送了银子,谁收了银子。明日我就上顺天府告状去!有血气的明日给我壮壮威去!”
李谨这么一说,举人们都凑上来问他:“你说的是真的吗?”
李谨道:“这是弄不好就掉脑袋的事,谁敢乱说?”有几个脾气大的,都说明日愿意陪李谨去顺天府。
这里正叫骂得热闹,高士奇衣着一新,掀帘进店来了。有人立马凑了上去,奉迎道:“这不是高……高大人吗?”
高士奇甚是得意,嘴上却是谦虚:“刚到皇上跟前当差,哪里就是什么大人了?兄弟相称吧。”
那人道:“兄弟相称,不妥吧?对了,这可是高大人对我们的抬爱。高兄您鸿运当头,如今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兄弟啊!所谓同船共渡,五百年所修。我们这些人好歹还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缘分更深啊!”
高士奇笑道:“有缘,有缘,的确有缘。各位聊着,我去找店家结账,收拾行李!”
李谨见这些人平日并不理睬高士奇,如今这么热乎,看着心里犯腻,便转身走开了。
张汧正在温书,忽听有人敲门。他跑去开了门,进来的竟是高士奇,满面春风的样子。张汧拱手道:“啊呀呀,高先生!您眨眼间就飞黄腾达了,我该怎么称呼您?”
高士奇笑道:“不客气!我们总算有缘,兄弟相称吧。”
张汧忙道:“高兄请坐!”
高士奇坐下,道:“张兄,您那位朋友李举人,他在外头瞎嚷嚷,会有杀身之祸的啊!”
张汧摇摇头道:“唉,我和陈敬都说了他,劝他不住啊!”
高士奇道:“陈敬倒是少年老成,会成大器的。”
张汧问道:“高兄您怎么过来了?您如今可是皇差在身啊!”
高士奇说:“在下那日走得仓促,行李都还在这店里哩,特地来取。张兄,我相信缘分。你我相识,就是缘分。”
张汧内心甚是感激,道:“结识高兄,张某三生有幸。”
闲话半日,高士奇道:“这回您科考之事,高某兴许还能帮上忙。”
张汧眼睛顿时放亮,心里虽是将信将疑,手里却打拱不迭,道:“啊?拜托高兄了。”
&e; 张汧道:“祖先生,这些人哪有心思喝茶?都是关心自己前程来的。您请说说,钱塘高士奇,他凭什么就让索大人相中,从白云观前一个卖字糊口的穷书生,一脚就踏进了皇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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