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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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相年又是哈哈大笑,说:“我掂量了,我刘某人的乌纱帽比这知府衙门还值钱呀!”

  那人冷冷问道:“刘大人,您别只顾打哈哈,您一句话,出银子还是不出银子?”

  刘相年微笑道:“请转告徐大人,刘某谢过了!刘某的乌纱帽值不了那么多银子。”

  那人脸色一变,拂袖而起,说:“刘大人,您可别后悔啊!”

  刘相年也拉下了脸,拱手道:“恕不远送!”

  那人出了知府衙门,没头没脑撞上一个人,差点儿跌倒,低声骂了一句,上马离去。来的人却是张乡甫,他跟知府大人是有私交的,同门房打个招呼就进来了。原来张乡甫送走陈廷敬,想着最近碰着的事情实在窝气,就上知府衙门来了。刘相年没想到张乡甫夜里来访,忙迎入书斋说话。

  张乡甫没好气,问道:“刘大人,这杭州府的地盘上,到底是您大还是李启龙大?”

  刘相年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问:“乡甫,你劈头盖脸就问这话,你这是怎么了?”

  张乡甫说:“我张乡甫在杭州虽说无钱无势,也还算是个有面子的人。他李启龙也知道我同刘大人您是有交情的,可他硬是爬到我头上拉屎来了!”

  刘相年问:“你告诉我,李启龙把你怎么了?”

  张乡甫说:“他把我拉到县衙学作揖叩头弄了整整三日,又逼我写诗颂扬圣德,还抢走了我祖传的古画,说要进呈皇上!”

  刘相年忍不住骂道:“李启龙真是个混蛋!”

  张乡甫问:“您就不能管管他?”

  刘相年叹道:“他背后站的是阿山!”

  张乡甫本是讨公道来的,见刘相年也没辙,便道:“李启龙背后站着阿山,阿山背后站的是皇上。这下好了,我们百姓都不要活了。”

  刘相年忙摇着手说:“乡甫,你这话可说不得啊!当今皇上的确是圣明的。”

  张乡甫笑笑,说:“哼,又是这个腔!你们都只知道讲皇上是好的,就是下面这些贪官污吏坏事!今儿有位老先生,说是专门云游四海,跑到我家里叙话,也同你一个腔调!”

  刘相年好言劝慰半日,又想起张乡甫刚说的什么老先生,便问:“乡甫刚才说什么人来着?”

  张乡甫道:“一个外乡人,六十上下,自称姓陈名敬。”

  刘相年再细细问了会儿,顿时两眼一亮,道:“陈敬?陈廷敬!正是他!”张乡甫见刘相年这般吃惊,实在奇怪,问道:“陈廷敬是谁?”

  刘相年说:“他可是当今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陈中堂原来单名一个敬字,中进士的时候蒙先皇赐了个‘廷’字。”刘相年原想风传的钦差可能就是诚亲王,这会儿又冒出个陈中堂,这事倒是越来越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张乡甫这下也吃了一惊,道:“原来那老头儿是个宰相?”

  刘相年点头道:“他可是我的恩公啊!十多年前,皇上恩准四品以上大臣推举廉吏,陈中堂同我素不相识,只知道我为官清廉,就保举了我,我便从知县破格当上了知府。我总算没辜负陈大人的信任,做官起码得守住一个‘廉’字。也正因我认了这个死理,我这知府便从苏州做到扬州,从扬州做到杭州,总被上司打压!这回只怕连知府都做不成了。”

  张乡甫说:“既然是陈大人,您何不快去拜望?他告诉我他住在烟雨楼。”

  刘相年摇头道:“乡甫,既然陈中堂不露真身,肯定自有道理,您也不要同任何人说啊!”

  刘相年话是这么说,他送走张乡甫,自己却又悄悄儿拜见陈廷敬去了。他心想今儿是什么日子?先是被诚亲王稀里糊涂召了去,夜里来了徐乾学的人,这会儿又听说陈廷敬来了。刘相年进了烟雨楼打听,大顺出来见了他。他便道是杭州知府刘相年,要拜见陈中堂。大顺平日听老爷说过这个人,就报了进去。陈廷敬也觉得蹊跷,叫大顺请刘相年进屋去。陈廷敬忙站了起来,刘相年却行了大礼,道:“杭州知府刘相年拜见恩公陈中堂!”

  陈廷敬定眼望望,道:“哦,你就是刘相年呀?快快请坐。”

  刘相年坐下,说:“杭州都在风传,说皇上南巡,先派了钦差大臣下来,原来确有其事呀!”

  陈廷敬笑道:“相年呀,我算是让你撞上了。皇上嘱我先下来看看,并不准我同地方官员接触。皇上不让下面借口接驾,向百姓摊派,不准下面太铺张。可我觉得你们杭州有些怪啊!”

  刘相年说:“中堂大人,我反对阿山向百姓摊派,反对建行宫,阿山已向皇上上了密奏把我参了!”

  陈廷敬私下吃惊不小,心想刘相年怎么会知道密奏的呢?刘相年明白陈廷敬的心思,便道:“按理说,密奏之事我是不会知道的。我也本不敢说,我想自己的脑袋反正在脖子上扛不了几日了,又是对您陈中堂,就什么都说了吧。徐乾学派人找上门来,把阿山上密奏的事告诉我,让我出十万两银子消灾。”

  陈廷敬更是大惊,只因说到了徐乾学,他不便随意说话。心里却想徐乾学越来越喜欢弄权,为人伪善贪墨,得寻着时机参了他才是。陈廷敬心下暗自想着,又听得刘相年说:“我顶回去了,一两银子也不出。”

  陈廷敬想刘相年果然是位清官,他却不便评说徐乾学,只道:“相年,这些话就说到这里为止,我心里有数了。”

  刘相年却忍不住又说:“如此明明昭昭地派人上门要银子,他就不怕人家告发了?”

  陈廷敬道:“早已成风,司空见惯,只是你相年耿直,听着新鲜。人家知道你给不给银子,都不会告发的。此事不要再说,相年,我知道就行了。”

  刘相年拱手谢过,又听陈廷敬把来杭州的见闻一一说了。两人谈天说地一会儿,陈廷敬忽又问道:“相年,我沿路所见,大抵上都没有向百姓摊派,可下面又都在大张旗鼓搞接驾工程,银子哪里来?”

  刘相年说:“现也吃了一惊,道:“原来那老头儿是个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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