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带我去吧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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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透进窗帘,将昏暗切开一道淡黄的伤口。

  米莱狄侧躺在床上,看着床头柜。天光落在那一小盆美人蕨的保护罩上,染亮了玻璃上斑斑点点的灰污;枯黄卷曲的叶片一见光,更可怜了,像是在展示一场受焦灼的缓慢死亡。

  自伊丹死了之后,房间里就再没通过风。污浊厚重的空气,粘腻地压在人脸上;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米莱狄似乎还是能闻见自己手指上,那一股又厚又酸、属于紫红海藻的气息。

  “族长发现了一种新药草”的天真念头,在她脑海中仅停留了一早上。

  在她随船回到海都一个陌生港口后,她在清晨时找机会下了船。她带着口袋里的紫红海藻,走了一家又一家的医馆,问了每一个她见过的医生与护理士,甚至还去了植本博物园一趟。

  在那一天结束之后,她将海藻扔进了垃圾桶。

  第三天早上,她依然习惯性地打开罩子,想给它浇一点过滤后的清水。妈妈说,要在气温还凉的时候浇水,它白天才不会晒伤;但她早上没有时间浇水,因为要赶着去——

  那一团又硬又沉、哽住气管的气,突然从米莱狄喉间爆开了,化作了一声狼鸣似的哭。水壶摔在地上,溅开一片眼泪。

  妈妈再也不用赶着去哪儿了。

  从今以后,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团湿沙子。

  世间没有语言能描述这种侮辱与轻慢:告诉你那是药,骗你吞下湿沙子,哄你去冒性命危险,在你真正倒下的时候,连医生也不肯过来看一眼。

  紧跟在伊丹之后,美人蕨也死了。

  她脑海中的风暴更激烈了,人好像被大力扯向了无数个方向,思维都是木的,只有半个念头清清楚楚。

  ……没有语言能描述,她就要用血来描述。

  当这一天下午,门铃忽然被人“当当”撞响起来时,米莱狄从床上一跃而起,动作利落极了,连外衣和靴子都好好穿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

  来人是高塔族务处的一个办事员。

  族务处一般负责家族成员的职业去向、生活安排以及大小杂事,可以说是族中消息最灵活的一群人;米莱狄上下打量他几眼,目光停在对方胳膊底下夹着的一只纸包上。

  来了。

  “节哀啊,”他走进门时,嘴里都是该说的话:“唉,挺好的人,怎么突然发病走了?”

  那一对结晶肺的影像,米莱狄还没有告诉族里的任何人。

  “我也说,应该再多给你几天休息休息。可是你看,结晶污染就是这么个玩意儿,一日没有人去清理,它就要多长一块。唉,你别怪我,”办事员将纸包推向米莱狄,说:“不过咱们都有各自的责任,是不是?来,这是一个月分量的,要是不够,你再跟我说。”

  以自己也没想到的平静,米莱狄接过了纸包。

  打开它后,她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包紫红色粉块——抗结晶药,一人份的。

  她以前就疑惑过,为什么族长仅仅是把抗结晶药分发给了族里人,而没有进一步大规模将它生产销售;她后来得到的答案是,因为高塔家族不能涉足规定之外的行业,也就意味着他们不能将抗结晶药商品化。

  现在一想,如果族长很清楚,所谓的“抗结晶药”其实根本没有价值,岂不是更加合理么?

  米莱狄看着桌上被推来的纸包,身体僵得笔直。当办事员不咸不淡又说了几句话,终于告辞时,她忽然站起身说:“我想去场子里工作。”

  他扭头时扭得太急了,一时忘了脚下还在迈步,差点没站稳。

  “场子?”他看着米莱狄,拿不准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含糊地问:“什么场子?”

  看见他的反应,最后一丝“场子”或许与族长无关的犹疑,也从米莱狄心中消失了。

  “淮拓说的。”她报上了船上表兄的名字,低下头说:“我听他说,场子里给的待遇好多了。”

  办事员的神色微微放松了。“哦,原来是他,”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就说嘛,你怎么突然……不过啊,我也只是听说过,具体我也不清楚。”

  米莱狄头一次流露出了情真意切的失望。

  她站着不动,也不接话,办事员就有点尴尬,一时像是想缓解气氛、又像是为了早点脱身,说:“话说回来,你一个姑娘,去那样的地方工作,恐怕也不太好……”

  米莱狄心中一动,歪过头,完全是一副人们认为十七岁少女该有的模样,问道:“噢?”

  “咳,毕竟是个金钱来来往往、三教九流都去的地方,”办事员像许多人一样,十分乐于发表自己的意见,尤其当对面是一个年轻姑娘时。“去赌博的人,什么样类型的没有?赌红了眼的,喝醉了酒的,不走正道想捞便宜的……”

  他说到这儿,好像才后知后觉米莱狄的另一个选择,可远远比赌场糟糕多了。“当然了,淮拓如果照顾你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米莱狄快忍不住心里msp; 看见他的反应,最后一丝“场子”或许与族长无关的犹疑,也从米莱狄心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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