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吹不尽——现在篇 第37章第2/2段
“你是不是嫌弃我?段莘,你是不是觉得我哪里不好?那你说出来,我可以改啊,比如…”他想了一下,“比如青雅,你想我回青雅是吗?我回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回还不行吗…”
“不是,”她挣扎着,痛哭着,眼泪像风筝断了的线,“不是的…”
“还是说你不喜欢我跟那些人打交道?我跟他们没怎么深交的,可能毕业了就都不联系了,你看我不是成绩还跟以前一样好吗?是吧,我没被他们影响,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不是,盛向予,不是!”她扔开他的手。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觉得考一中压力很大,没关系的,以你的成绩只要再往上提七八十分就行了,我可以帮你啊段莘,一定行的…”
“不行!”她大声否定了他的话,“我不能跟你一个学校!往后的日子我都不能和你一起!”
他像被猛地泼了一盆冷水,醍醐灌顶,整个人僵在那里,过了很久才慢慢问出口,“…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
这五个字,段莘莘犹如踩着刀尖在说,回忆像走马灯,一幕一幕在脑海浮现,初见时他的冷漠,他的不屑一顾,他望向她的那双眼,他的笑,他的眼泪,他的沉默,他勾起的嘴角,他不耐烦的眼神,他掏出打火机的那双手,散落满地化为灰烬的情书,空气中飘散的烧焦味,他离去的背影,红色感叹号,隐在黑暗里的脸,撕心裂肺的嘶吼,枪声,鸟叫声,沙哑粗狂,灰色月光,落在脸上的滚烫…
玫瑰选择在花季枯萎,只为成全一株野草。
他曾经选择肆意生长,在意气风发的年纪里堕落,下坠,直至深渊,她不记得究竟为何,又忘不了那最后深深一眼的奔溃。
心脏痛的要命,原本结了痂的伤口被自己狠狠撕开,鲜血淋漓,化作一滴滴透明的眼泪涌出眼眶。
盛向予感觉自己半边天都塌了,好半天没真正反应过来,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泡在了冰水里,在海底身处,用力睁眼也看不清头顶的光。
她不想…
她说她不想。
神明撤走了一切,留他独自在原地,要怎么办呢,是真的无人在意了。
两人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中午的烈阳从樱花缝隙里透下来,在凉亭里洒下一片斑驳。
段莘莘终于理解了当时盛向予烧毁情书时到底有多痛,痛到喘不过气,近乎晕厥,她总算也体验到了。
原来把深爱的人亲手推开,是这样的感觉。
可这一天太早了,这样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突然后悔了,早知道就该继续骗他,骗到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到他手里的那一天结束。
于是她抬手抹去眼泪,继续开口,“对不起。”
对面的少年仿佛被抽了魂魄,轻轻喃喃着,“你也…不要我了。”
她马上冲过去抱着他,“不是,对不起盛世航,对不起。”
“为什么,”他想不通,“我真的,要孤身一人了。”
“不会的,”她实在看不下去,也没想到他反应能如此强烈,“我瞎说的!我刚刚是胡说的,没有不要你,永远都不会不要你。”
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她究竟为了他勇敢了多少次。
他哭了。
一滴眼泪从左眼处落下来,砸在脸颊,又砸进衣领,紧接着又一滴,又一滴…
盛向予从不轻易掉眼泪,小学被人用打火机威胁他没哭,被盛望用皮带狠狠抽打没哭,初二两人离婚他亲眼看着赵茹被接走没哭,他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掉那不值钱又没用的眼泪,可就在刚刚那一刻,那要他命的五个字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轻而易举,让他溃不成军。
仿佛在告诉他,看吧,他还是那么脆弱,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打击到心底最深处,这么多年自以为的成熟强大都是狗屁。
所有人都离开了他。
无所谓的,反正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活,怎么活都是活,从酒店楼顶下来的时候他就暗暗决定了哪怕当一株野草,也要春风吹又生,寻死是最懦弱和逃避的方式,他再也不要去尝试。
可当选择活下来,却仿佛全世界都在欺负他。
一次又一次勇敢,一次又一次打击,再勇敢,再打击,一次一次…直到如今,直到四月初春,樱花满开的这天。
他失去了神明的庇佑,又或者,他早就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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