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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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绵绵已经五岁,当姑姑的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侄女。家里的玩具,几乎全是妹妹买回来的。绵绵一回到家,黏到姑姑怀里扭来扭去的像块棉花糖。绵绵那点还算过得去的钢琴水平,都是姑姑手把手教出来的。到姑姑那里学钢琴的孩子多得要走后门,一个星期天辅导几十个孩子,每个孩子也就那么十几分钟半小时,姑姑的脾气让所有的学生都战战兢兢。唯有到了绵绵这里,姑姑一没脾气,二没时限,只要绵绵乐意,想弹多久就弹多久。即使弹错了,使性子瞎捣蛋,弹得狗屁不通,姑姑也从没说个不字。

  让人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美丽清秀、人见人爱的妹妹一下子就病倒了!而且不到三个月就离开了这个让她无限留恋而又万分悲伤的人世!至亲的女儿在春天结束了生命,就好似春天真的来过了么?父母遭受的打击是残酷的,老两口几天几夜守着行将离去的女儿,眼看着她日渐面如死灰,形容枯槁,喉咙里无声的呜咽惨厉而瘆人,他们的痛是无法排解的。青草在林中青,白云在树梢白,孩子的死一多半是他们虚荣造成的。嫁出去的姑娘,最终死在娘家,公公婆婆除了妹妹在医院时看过那么一次,就再也没露过面。而妹妹的娘家,公公压根都没来过,婆婆还是妹妹结婚那年在屋子里站了几分钟,让座都不坐,四下扫了几眼就走了。结婚后,武祥的父母送姑娘到亲家家里时,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天差地别。相比人家的房子,自己的家就是个鸽子窝。卖了老家房子,倾尽家财买来的六十多平方米的家,客厅还不到五平方米,两个人坐下来几乎就是脸对脸,端杯水都要从头上越过去。亲家母一身珠光宝气,如果坐在那令人寒碜的椅子上,连自己也觉得不配人家。亲家的住宅,则在市里的中心区域,闹中取静,就像建在一座幽静的公园里。那一片都是市领导的小楼,大多都精心翻修过。有灌木搭成的拱门,有树篱摆弄的造型。灰砖绿瓦,深色青彩,显得超凡脱俗,典雅显赫。打远看去都是枝叶繁茂、精心修剪过的茂林修竹。走近了,还会看到一片片奇花异卉、垂柳丰草,处处展露着非同一般的荣耀与气势。亲家的小楼上下三层,更是周遭精邃,半亩大的一个院子,一派绿烟红雾。再等进了客厅,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客厅比自家的整个房子面积还要大,光墙上的一张大画就比自家的客厅都大。他们手足无措地在沙发上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逃也似的离开了。老领导很客气,跟他们几个都握了握手,然后伸伸手让坐下,小保姆很快送上了茶水和水果,水果都削了皮切成了薄片,还有一些说不上名来的水果也摆得整整齐齐。寒暄了几句,好像再也找不出什么话来。亲家母在一旁不停地打着手机,嗓音不大,但透露着说一不二、不容置疑的威严。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没出门,回头看时,身后就只剩一个保姆了。保姆关门时,那哐当的一声巨响,几乎吓了他们一跳。

  直到这个时候,武祥的父母才开始意识到儿媳妇魏宏枝当初的坚决反对真的是为了一家人好,身为父母同意把闺女嫁进这个家门也许是这辈子最错、最不该的一个抉择!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即使妹妹的病跟她的婚姻无关,但妹妹的婚姻却是她过早病故的最大原因。妹妹刚住院时,贾贵文还时不时地来看看,当得知妹妹的病几乎是不治之症很难痊愈时,妹妹就很难再见到丈夫的身影。妹妹病重时,贾贵文全家一起乘坐豪华邮轮,地中海四国游去了,整整二十天之后才回来!

  最可气可恨的是,妹妹住院治疗的费用,贾贵文一家只缴过一次,其余的便再也不管。武祥夫妇和父母十多年来省吃俭用,加上妹妹加班加点带学生的费用,原本想换套大房一共积攒的三十多万块钱,几乎全垫在了医院里。武祥去贾贵文家里找过几次,从来都见不到人影,后来去单位,去他父母家,也一样无功而返。有一次打通了电话,贾贵文居然振振有词地说,你家的人病了,凭什么让我们家人掏钱!

  那时候妻子魏宏枝刚刚当了车间副主任,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武祥知道妻子的脾气,一直瞒着没跟妻子讲。但从公公婆婆的哭诉中得知事情经过后,妻子气得瞪着武祥一夜都没合眼。第二天,魏宏枝带了两个徒弟直奔教育局,先找局长,后找处长,把整个教育局都闹得天翻地覆,人人义愤填膺!魏宏枝反复讲述着一件事:我公公他老实巴交,俭朴克己,三年前去县医院做完割痔手术,连住院费都舍不得掏,当天下午硬是走了十二里路,走路回家!他从嗓子眼儿攒下的那点儿钱,真的是救不了他女儿呀!

  ……

  本来就不得人心的一个干部子弟,居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顿时成了人神共愤的禽兽!那小子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转身就跑,好几天都无影无踪不来上班。妻子魏宏枝并没罢手,你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第四天一早,她把车间的一半人都带到了那个老领导的家门口,一张大幅标语一字拉开:无德无品无教养,无仁无义无天理!

  市委大院宿舍区本来是个显贵清静的地方,一下子竟热闹起来。这样的丑事,谁听了谁跺脚、谁咬牙。老领导刚开始还打电话叫来了几个警察,但警察再一听缘由,歪着脑袋直摇头,也就站着光看不管了。后来又来了几个记者,这下老领导才慌了。当时赶紧托人找到了妻子的弟弟魏宏刚。魏宏刚那时已经是一个城区的副区长了,听说姐姐在老领导家门口闹事,立刻开车就找了过来。弟弟上来就说,什么事犯得着这么闹?人家是老领导,得罪了人家,让我以后还在市里怎么混?再说了,好歹也还是一家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闹到这步田地?魏宏枝盯着弟弟,一字一板地说:你姐夫也在这里,你问问小姑子在他家过过一天好日子没有?如果不是把人逼到绝路上,谁会来这里闹!他一家不仁,就别怪姐姐不义!把我的小姑子害成这样,这样的事你忍得了,姐姐忍不了!这辈子忍不了,下辈子也忍不了!姐姐今天的事不用你管,姐姐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你这个副区长没任何干系。不过你听着,将来你当官要是也当成了这个熊样子,小心姐姐也一样闹你!不管谁当官也不能当得没天理,没人性!

  那当儿,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没有一个人听了不气愤不憎恶,几乎异口同声说道:这样的人家,要是真没钱,真没办法,也还可以理解。像这样的家庭,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收入,凭什么这样丧尽天良,不仁不义!

  这件事持续发酵、街头巷议,连当时的市领导也获悉了此事,市领导对此怒不可遏,雷霆震怒,拍着桌子说:真是太不像话了,品质败坏,影响恶劣,让老百姓怎么看待你们这些领导干部!

  结果是贾贵文全家登门赔礼道歉,住院费医疗费陪护费和药费一次性全部付清!

  妹妹弥留之际还在念念不忘嫂子的恩义,去世的那一天,她一直等着嫂嫂合不了眼。妻子赶回来一边抱着妹妹一边泣不成声,妹妹断断续续只对嫂子说了一句话,下辈子……还做我的嫂子……

  魏宏枝禁不住号啕大哭,好妹子,下辈子嫂嫂就做你的姐,一定让你活得像个人……

  妹妹死的时候,最难过最揪心的还有绵绵,她一个人长时间窝在墙角,她的哭几乎听不到声音,也听不到她的喘气声,嘴巴大大地张着,绝望地看着病床上的姑姑,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来,没完没了地流下来……她很害怕,好像根本不相信姑姑会死,会永远地离开她,即使半年之后,只要一看到姑姑的照片,就会放声大哭,哭着喊着要姑姑。

  最凄苦的还是那两位老人,他们实在挺不住这人生最为沉重的打击,两年内武祥父母先后离世。父亲只比母亲晚走半年,平时父亲说得最多的就是,你爸你妈没本事,咱家也就这么一个平常人家。咱家前辈子一定是积了大德了,才让你娶了这样的一个好媳妇。儿子,咱要有良心,好好善待你的媳妇,这辈子她是咱家最大的恩人。报答不了人家的恩德,咱自己就多受点儿罪吧,别让她太累太苦,今后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要惹人家生气……

  父亲的话,至今历历在耳,刻骨铭心。

  魏宏刚曾说过,姐姐是他的福气运气。武祥觉得,拥有魏宏枝这样的妻子更是自己的福气运气,他甚至觉得这个家只要有妻子怀里扭来扭去的像块棉花糖。绵绵那点还算过得去的钢琴水平,都是姑姑手把手教出来的。到姑姑那里学钢琴的孩子多得要走后门,一个星期天辅导几十个孩子,每个孩子也就那么十几分钟半小时,姑姑的脾气让所有的学生都战战兢兢。唯有到了绵绵这里,姑姑一没脾气,二没时限,只要绵绵乐意,想弹多久就弹多久。即使弹错了,使性子瞎捣蛋,弹得狗屁不通,姑姑也从没说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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