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诡谲难明第3/4段
杨凌和莫清河一前一后从轿中钻出来,此时外边正下着毛毛细雨。秋雨缠绵,淋得廊下花草的枝叶发着油油的亮光,虽然瞧了听了这淅沥雨声,见了这秋凉深意油然而生一种萧索,可是这风光竟丝毫没有秋已至冬将来的凋零。
莫清河向杨凌笑道:“大人,且请回去好生歇息,卑下明日再向大人回报江南税赋情形”。
杨凌在酒楼里被这班官员士绅灌了几杯,颇觉得头重脚轻,只想躺上床去,喝杯清茶歇息。况且他下船时已吩咐人同先期派抵此处的柳彪等人联系,也急着听听他们探听的情况,闻言忙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笑声传来,对面侧前方廊下一面与墙同色高至顶端的狭窄门楣儿忽然打开,一个撑着黄油纸伞的绿衣女孩儿家一哈腰儿,从那角门儿翩然闪了出来。后边两个穿着淡红衣衫的女子跟在她后边也笑叫着跃了出来。
杨凌瞧了一眼,只见那角门后又是一个花园,只从门内瞧了这一眼的风景,就觉得风光错落有致、精美绝伦、如同仙境一般。
他又瞧了眼那三个女子,一眼惊艳,竟令他愣在那儿。红衣更加醒目,可是只瞧上一眼,谁的目光都只会停留在那个绿衣女子的身上,那女子真的令人惊艳。
高高的粉墙,淡黑色的青石板路,从廊缝间攀延而上的牵牛花,就象亘古存在的静寂,而那绿衣红鞋的女子一只手撑着把黄色的油纸伞,一只手提着裙裾,俏笑着从这古老间翩然而过。
那秀色、衣袖、巷弄,那深浅的层次、动静的感觉,象唐诗一般凝练含蓄,象宋词一般清雅幽远,古色古香的风景有了她的飘然而过,仿佛都沾染了她的甜糯娇俏,也不觉都变得温暖可人起来。
瞧见官轿,那女子欣然叫道:“老爷回来了?”她悠雅地向廊这边望过来,瞧见杨凌先是怔了怔,然后仍是提着裙裾,撑着伞儿,直接从中间摆布着盆栽盆景的绿地走了过来。
绿草上水珠儿随着红绣鞋翩然而过滚落下来,那一时间,杨凌有一种错觉,仿佛那是一个穿了水做的衣裳,踏在清波之上的水做的玉人。
女人径直走了过来,秋波般明亮的眸子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倜傥不群的杨凌一眼,然后蹲身向莫清河嫣然笑道:“老爷!”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击石,轻轻的、脆脆的,轻轻一笑时,那明眸皓齿,如同耀眼的阳光,刹那芳华不可方物。
世间竟有如此人物!杨凌不由在心底里一声惊叹。
怜儿、玉儿她们的姿色并不比这女子稍逊,甚至还要胜上一筹,但那风情与她一比,简直就是个未长大的黄毛丫头,她那种成熟的风韵气质是需要岁月来熏陶的,就象醇浓的好酒,绝不是姿色本身亦或经过训练可以形成的。
这位身材颀长,眉眼清澈如水的江南女子,看起来已有三九芳华,可是瞧起来那种生机和活力却至少使她年轻了十岁。精致的五官、婉约的举止,让人不由想起若耶浣纱、碧波采莲的优美。
莫清河对着杨凌时还是一脸的世故和谄媚,可是瞧见这女子,眼中却充满了柔情和甜蜜,他宠溺地道:“下着雨,还在园子里淘气,象个孩子似的,快来见过钦差杨大人!”
那女子莞尔一笑,一双充满生气的眸子在杨凌的俊脸上飞快地溜了一圈儿,柔声说道:“贱妾拜见大人!”
杨凌连忙拱了拱手,眼睛望向莫清河却不知该如何称呼。莫公公忙呵呵一笑道:“这是贱内,平时卑下太过宠她,也没点儿规矩,倒让大人见笑了”。
杨凌听了差点儿一口把舌头咬了下来,太监也可以娶老婆?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的?这是什么世界啊?
他又瞧了眼那位巧笑嫣然的绿衣美女,再想起她的太监老公,脑袋里所有的零部件一瞬间全部崩溃,强撑着笑道:“原来是谷夫人,失敬失敬。呃本官已经有些乏了,这就这就回房歇息了”。
杨凌匆匆寒喧几句,稀哩糊涂地跟着家丁穿过另一道角门儿,只听身后谷公公已迫不及待地开始“教训”老婆:“小楼,下着雨还在院中跑闹,一点规矩都没有,叫钦差大人见了笑话”。
然后是荡气回肠的一声娇嗔:“爷,人家一个人闷得慌嘛。好人儿,你回来了就好,快陪人家回屋说说话儿”。
杨凌可以想像得出她玉臂轻舒,环住莫清河的脖子,撒娇弄痴的媚态,方才还是清纯如一泓清泉,陡然间便可以化身一碗迷魂汤,他的脑子更糊涂了:莫清河倒是长得仪表堂堂,可他毕竟是一个太监啊,太监娶老婆,两口子还挺恩爱的,这叫什么事呀,难道这不违制度吗?嗯回去问问文心再说”。
前院儿里莫清河拉着爱妻的手回到自已的房间,关上了房门。那绿衣女子立即沏了杯茶来,双手捧到他的面前,嫣然道:“老爷请用杯茶,那个人便是老爷说的京里派来查办你的人么?呵呵,真是位好年轻的钦差呢”。
莫公公接过茶来,顺势一扯她的玉手,那个女子便娇呼一声,翘臀一扭,轻轻巧巧地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环住了他脖子。
她漂亮的脸蛋儿有些晕红,呼吸也急促起来,昵声对莫公公道:“讨厌,你才刚刚回来,就又想又想作甚么坏事了?”
莫公公脸色沉静,眼中看不出一丝欲望的光焰,他悠悠地道:“小楼,此人年纪虽小,却小视不得。朝廷中内有王岳、范亭、苗逵几位公公,外有刘健、谢迁、李东阳几位大学士,他能在短短时间内从这些人里冒出头来与他们分庭抗礼,这人会简单么?”
这位名唤小楼的美女就着他手啜了口茶,和他嘴对嘴儿地来了个皮杯儿,然后欣然笑道:“奴家只欣赏他抗旨救妻的勇气,只可惜他最后还是又纳了两房美妾回家,奴家听说西跨院儿还住进一位美貌的姑娘,哼!也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莫公公淡淡一笑,在她的丰臀上重重拧了一把,说道:“若他真是这样的人,那倒好办了,有我的美貌夫人出门,还不颠筛得他骨软筋酥,丢盔卸甲,乖乖地打道回京?”
小楼夸张地娇呼一声,咬着丰满动人的红唇:“你你又要人家去陪陪”。
莫公公握紧了她的皓腕,叹息道:“小楼,你知道我我不能让你,唉!只要你的心在我这儿,娱人又娱已的事,我不会拦着你”。他嘴里这样说,眸子深处却忽地闪过一丝深深的痛苦之色。
小楼一把抱住他身子,说道:“老爷,都怪小楼说错了话儿,小楼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永远都是。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只要对你有好处,小楼小楼都愿意!”
莫公公掩过那丝痛楚,扮出副笑脸在她丰盈动人的酥胸上拧了一把,笑道:“你当然肯了,那小子又年轻又英俊,你这如狼的年纪,有这么俊逸出众的少年郎,还不美上天去?”
他的神色间明明对这个绿衣女子极是宠爱,那种爱意绝对是发自真心,绝无虚假,可是谈起让她去陪别的男人,神色却又十分坦然,似乎把爱欲完全分离成了两个不同的部分。
那个叫小楼的女子对他的感情也亦如是,听着他谈论如何让自已这个老婆去勾引外人交欢,就当作饮酒谈诗的普通交际一般浑无禁忌,这对感情怪异的夫妻实在叫人难以理解。
两人调笑一阵,小楼担忧地蹙起眉头道:“可是你断定这位钦差是个雏儿,不是在扮猪吃老虎么?听说他在京里犯了欺君的大罪,最后不但没事,还把三位尚书给赶下了台,怎能没有些手段?
他现在初任厂督,接管天下各地税监。此次来江南,没准儿就是为了杀人立威,老爷还该小心才是。”
莫清河温煦地一笑,说道:“那是自然,杀人虽可以立威,可是天下各城各镇的镇守使,谁手上没有几条人命?我看他一上任就找上我们赋税交的最多的南直隶三大镇守使,不会是为了我们迟交税赋,而是想恩威并施弄些手段,只要我们三人被他降服,天下各地的税监司自然跟风相从”。
小楼奇怪地道:“既然皇上下旨把税监司归了他,老爷何不早些投靠他,还要与他周旋一番却是为了什么呢?”
莫清河哈哈一笑,说道:“我的小乖乖,率先投靠自然可以获得重用,可是他是不是可以投靠的主呢?要是投错了人你想想税监司重回司礼监时,京里那几位公公是吃素的吗?还是先看看吧,莫看我们在地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地方大员都只能侧目而视,可是在这帮京中大员眼里,还不是一只随时捏死的蚂蚁?不可不慎呐”。
他喟然一叹,又振奋精神,搂紧了怀中美人儿的纤腰笑道:“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有你这江南第一风流人物,就算这位杨厂督真是个厉害角色,老爷我还怕他不接纳我不成?呵呵绿衣红鞋的女子一只手撑着把黄色的油纸伞,一只手提着裙裾,俏笑着从这古老间翩然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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