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硬席车厢第1/1段
现在出差或探亲还仍然坐硬席车厢的都是些什么人?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不妨去硬席车厢发个表请他们填填。我初步调查的结果是五种人:工人、农民、效益不好的乡镇企业的推销员、科以下干部及中小学教职员工。那么其余的人坐什么呢?当然是飞机软席或轿车了,最不济也是个硬卧。总之一句话,如今有钱或有地位的人都不坐这玩意儿了。
意识到这一点很重要。它有利于我们小人物互相关照、相濡以沫;有利于我们识别那些冒充高干子弟或电影导演的人;当然也有利于安定和安全。
最早意识到这一点的是北京人。有一年我到北京出差,坐公共汽车,有两个人不知是互相挤着了还是踩着了,吵起来了。这时候旁边有一个人就说,别吵了,你看看如今还挤公共汽车的都是些什么人,让有钱有势的人笑话!那二位就戛然止住了,下车的时候他们还互相抱歉地点了点头。
山东人就不怎么往这方面去考虑。他们上了硬席车厢,往往为占着一个座位而感觉良好,看那些站着的人的眼神都透着骄矜。要么就特别看重他们随身携带的用尿素袋子或麻袋片包着的东西,他们不舍得将那些东西放到别处去,一定要占一个位置而不让你坐。你若跟他说明这些东西是不能占一个位置的,他要么挤一挤,要么跟你胡啰啰儿:“昨天为了买这张票我排了半天队,正排着排着,忽地挤进个夹塞的,简直让他挤毁了堆呀……”——这是农民。
偶尔还会有一帮外出打工的农民上得车来,他们一般都不往车厢里面去,在车门附近的过道上往行李卷儿上一坐,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工人和中小学教职员工往往不怎么吭声。吭声的多半是那些买卧铺不能报销的干部模样的人。他在那里散布小道消息:好家伙,听说泰山也租赁给外国人了呢,一租七十年;往后孔府孔庙孔林也该租赁给外国人了;要是把那个也租赁出去,孔家后裔不毁他们这些**儿的!他们一般都没有固定的观点,往往卖矛又卖盾,你不知道他赞成什么反对什么。
效益不好的乡镇企业的采购或推销员们,往往胃口不错,一些不怎么干净的东西吃下去也不会闹肚子。他们在那里抽烟喝酒将鞋脱下来大啃其烧鸡,且工具齐备,用小刀削着不怎么好啃的部位。就将同桌共席的旁边一位自恃清高很讲卫生似的女人馋得够呛。两个小时前这帮啃烧鸡的人刚上车时,那女人是何等的傲慢!“这儿有人吗?”那女人连正眼也不瞧他们:“有!”“几个?”“三个。”过一会儿不见有人来坐,其中一位说是:“咱们先坐着,来了人咱再起来。”遂坐下了。他们并不计较女人的撒谎,只是一个劲儿地吃、喝、开粗俗的玩笑。此时那女人就用杂志挡着脸偷偷咽着唾沫尽量不看他们。杂志也不是什么好杂志,是关于夫妻生活方面的非法出版物。到得一站,那女人下车了,又上来些人。他们问采购或推销员:“这里有人吗?”
“有!”……
硬席车厢的列车员肯定知道本车厢旅客们的身分,服务态度一般都不怎么好,水供应得不及时,但卖非法出版物却挺积极,不时地就过来过去地吆喝一声:“看杂志了,嗳,有看的吗?”
从石臼所到济南的306次车非常好坐,有一个月我因为公事儿私事儿来回坐了八趟,就目睹了上述的诸多情景。那次那帮啃烧鸡的人也把我馋得够呛,下回我再坐那趟车时,就特意装了一听青岛啤酒,带了几个鸡蛋和香椿芽咸菜,原拟与那帮人比一比的,可惜没遇上类似的人及情况。我独自喝着吃着,反觉有点不安:整个硬席车厢里很少有喝罐装的青岛啤酒的。
坐坐硬席车厢,想想个人的进退荣辱,心里很容易就能获得一种平衡:你觉得自己生活还不错,还有许多不如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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