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乃厚第1/2段
刘乃厚是我所有作品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人。当我写这篇短文的时候,我确实也就不能准确地分辩出哪些是他真干的,那些事里有水分。我在尽力写出生活中真实的刘乃厚。
刘乃厚跟我一个庄,虽然同姓刘,但并不近。我到现在闹不清他为何管我大姐叫大姑,而管我叫大兄弟。搜寻我童年时的全部记忆,我第一个认识并能记住的庄上的人就是他。他外号叫指导员。经常在关帝庙前的石台上哗哗啦啦地拉枪栓。他当然就是基干民兵,手里有一杆老枪。整个五十年代,庄上所有的基干民兵都有枪,但一般都不背出来。他是唯一有事儿没事儿地就背着枪在庄上转两圈儿的人,而后就到关帝庙前的石台上拉枪栓。我们童年乃至少年时期对枪是何等的崇拜呀,他在那里拉枪栓的时候,我们就去看。这时候你瞧他那个神情,那真是要多傲慢有多傲慢,嘴角撇撇着,一副真指导员的架势。你要摸摸枪托儿,他是绝对不干。他当然还喜欢办其他方面的公事儿,比方庄上杀猪的时候,他往猪腿上的小口里吹气儿以使死猪虚胖胧肿好褪毛了;春节过后队上请烈军属吃饭的时候提水端盘子了;庄里开会的时候,他在旁边转转悠悠,尔后嗷地一嗓子:“别说话了,好好听,嗯。”了……他是整个解放区文化的代表,衣服褴褛饿着肚子却自觉地替穿得比他好吃得比他饱的人操心。
任何一个村庄或家庭,都有些让人尴尬的事情。比方人家正干着不愿意让人看见的事儿,你无意中遇上了,那就要尴尬。还有些不太好启齿的事情,你背后说说可以,也能义愤填膺,可要让你去当面处理,你就不一定干。刘乃厚弟兄四个,他是老小,到死仍是光棍儿一条。他那三个哥哥,谁都不曾为他的个人问题操过心,可谁家有尴尬的事儿,都要让他去处理,他自己也当仁不让,显示出很好的品行及悲剧性格。你比方他大哥有个长得不错的闺女,跟庄上一个也姓刘、但并不近、若按庄亲那闺女须管那人叫爷爷的青年谈恋爱,并把登记结婚之后才能干的事情提前办了,搞得一时满庄风雨。那弟兄三个气乎乎地凑成堆儿商量,要把那青年的“狗腿砸断一条”。后来寻思寻思若要大张旗鼓地砸,等于败坏自家的闺女,就不如先找那青年谈谈,让他们立即断。若要断了自然没话说,若要不断再砸也不迟。可谁去找那青年谈呢?那家伙还有点文化什么的?那三位商量来商量去,就找到老四了。他们如此这般的布置好(在刘乃厚的窝棚四周埋伏着),刘乃厚将那青年叫来即开始谈。农村中没有什么秘密能保得住,那晚上十来岁的我也去旁听了……
——往事越来越清晰。当时的刘乃厚做擦枪状,上来即问那青年:“你是哪个单、单位的?”那青年说,庄户人家还什么单位不单位比方他大哥有个长得不错的闺女,跟庄上一个也姓刘、但并不近、若按庄亲那闺女须管那人叫爷爷的青年谈恋爱,并把登记结婚之后才能干的事情提前办了,搞得一时满庄风雨。那弟兄三个气乎乎地凑成堆儿商量,要把那青年的“狗腿砸断一条”。后来寻思寻思若要大张旗鼓地砸,等于败坏自家的闺女,就不如先找那青年谈谈,让他们立即断。若要断了自然没话说,若要不断再砸也不迟。可谁去找那青年谈呢?那家伙还有点文化什么的?那三位商量来商量去,就找到老四了。他们如此这般的布置好(在刘乃厚的窝棚四周埋伏着),刘乃厚将那青年叫来即开始谈。农村中没有什么秘密能保得住,那晚上十来岁的我也去旁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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