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方言第1/1段
区别于标准语的、只在一个地区使用的话,就叫做方言。我们平常所说的方言一般指的是家乡话。
有一些方言,本地人觉得好听,外地人也觉得好听。比方上海话,听上去软软的,很生动、很温柔。我们山东话,外地人听着觉得有点硬,咱们自己也觉得硬。偶尔到外地开个会什么的,常有自卑之感,觉得说话不如人家好听。
我在外省工作十五年,口音始终没变过,仍然是浓浓的沂蒙口音。这当然与自己的观念有关。小时候,我们村里的老人们特别讨厌出去几年回来就撇腔的人。他们要评价个人,首先就看你的口音变没变:嗯,这孩子不孬,在外边儿这么多年,口音还一点没变,很本分;不像张三似的,出去修了三个月的水库还“坐碗”回来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关于“坐碗回来的”故事恐怕不是一个地方演绎着。因此上,我从家里往外走的时候,就有一个信念:回来的时候绝不撇腔。另外,我的笨嘴拙舌也不能不是个原因,你让我学个什么人说话,我是绝对学不来。
不撇腔,不说明有水平,但至少说明家乡观念强。我赞成这样的说法:最亲切的是乡情,最难忘的是乡音。其实最难改的也是乡音。
我还有这样的见解:说话好不好听,不在于你说话的口音,而在于你说话的内容。有学问的人,一般都说方言,但听上去并不觉得土气,关键就在于他言之有物、妙语连珠,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我管这种情况叫学问化方言:“此人中等偏上的个子,四方脸膛,衣着很板正,操一口学问化方言,很有魅力。”你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个精神了。这种方言在农村不觉得洋,在城市不觉得土,是走到哪里都让人敬重的语言。
有一年我至北京出差,听两个演员模样的女孩子在那里说话,那声音确实就非常好听,可听着听着,你不想听了:两人说的全是些张家长、李家短之类的老婆舌头,其次就是过时的废话。第二位啰啰儿了有半个小时,其实就说了两件事儿:王五家的孩子会说话了,第一句话说的是“他妈的!”;二是她二位共同崇拜了一个能演小土匪的三流演员,两人争说他怎么吃饭、怎么喝茶。啰哩啰索,牛头不对马嘴,跟嚼木渣子似的,无滋无味。
方言里边有许多外地人听不懂的土语,这就需要避免或改造了。管傻叫“潮”,还勉强能理解;管摸叫“掴”(读guai)意思就差大了。我家乡管动、摸、碰,统统叫掴:“别掴了油瓶子!”就是别碰了油瓶子的意思。而一般人所理解的掴,是用巴掌打。还有一个“卷”,济南人说卷其实是骂:“让我把他一顿好卷”;而沂蒙山人说卷则是踢的意思:“我卷了他一脚”。将类似的一些孤僻的字眼一改造,听上去就顺溜了。
方言还能较好的体现一种固有的节奏和韵律。有些话特别是顺口的东西,你必须用方言说才好听,你用胶东话说山东快书,绝对出不来那种味道。
……我不是反对普及普通话,但在中年以上的人中普及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与其让他们弯着舌头学说普通话,倒不如让他们的方言更有学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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