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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苏磬音当然不会留意到齐茂行的心情。
看着眼前空出了一大片的消寒图她一时间陷入沉默。
冬寒已消,阳春已至,只是曾与她定好每日画一枚花瓣的老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一念及此,苏磬音再没有心情再像方才一般,娓娓道来墙上每一幅收藏的来历。
她沉默转身,安静的收拾了一些要带走的笔墨书画,书房内剩下的东西摆设,便都一个没动只带着齐茂行进了祖父生前的寝室。
比起杂乱的书房来寝室便显然被特意收拾过显得干净冷清的多。
正中一面格扇几张圈椅,靠墙屏风后一张干干净净的罗汉床一圆腿平头条案一张联二橱。
房内也没有诸如铺盖床帐之类的装饰,入目除了地砖便是硬邦邦的木头连个坐垫靠枕也无处处都是格外简练毫无人气。
一看便知道是主人不在的。
苏宅不大也并没有专门用来祭拜的祠堂一类,只靠墙的条案上,静静的竖了一方神牌面前摆着黄铜小香炉几盘子已经不甚新鲜的果供
这里便是用来祭拜苏老大人的地方了。
到了这里之后苏磬音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将自己带来的花贡果贡都一件件换下来摆上,连齐茂行方才在车上编的花篮都在一边儿摆了,最后放了一壶她特意带来的浊酒。
齐茂行跟在后方一步,恭恭敬敬的弓腰低头,拜了四次,认认真真的双手进了香,心下也是暗叫惭愧,打定了主意待他“伤势”痊愈,必然要再来一次重新磕头才算。
苏磬音却对他些许“失礼”毫不在意,没有按着惯常的规矩下跪磕头之类,将浊酒倒出一盏之后,在神牌前默默的立了一阵儿,便似乎像是结束了一般,后退几步,转身已经一副要离去的模样。
齐茂行难免有些诧异,苏磬音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解释道:“祖父生前便常说人死如灯灭,去都去了,哪有什么事死如事生,生者只过好自个的日子就罢了,实在不必为了亡人多添烦恼。”
齐茂行正了面色,敬佩道:“老大人豁达。”
说完顿了顿,他又有些难以启齿一般,满面惭愧低头道:“你……节哀。”
他当然惭愧,苏太傅早在他与苏磬音成婚一月后便病逝了,他此时才冒出的一句安慰,无异于夏日炭火,秋日凉扇,迟的已经无用。
当然,丧信传来时,类似“节哀可惜”之类的言语,他想必也是说过的,但他即便说过,也只是流于表面的一句客气,应当如此罢了。
他甚至还记起了,苏太傅刚去时,他陪着苏磬音回了苏府,但一路上苏磬音都是神情冷漠,言语待他格外尖酸冷厉,加之宫中殿下有事急召,他这才都未曾正式祭拜,便匆匆离了苏府。
此时想来,苏磬音待他冷嘲热讽最厉害的时候,也正是苏太傅逝世后的那几日
而他,却只觉这明面夫人实在是冷心冷情,言语刁钻,却全无体谅过她的丧亲之痛。
苏磬音闻言倒是愣了愣,回过神,便平静摇了摇头:“原也不至哀恸。”
她并非逞强,祖父的病并不是急症,早已缠绵多年了,不论是祖父自个,还是家里父兄长辈,包括她自己,对这一日早在几年前便有了足够的准备。
也正是因为早已知道,她出嫁前这几年,才会日日守着祖父,请医问药,照料服侍。
生老病死无可避免,但生前能做的一切,她与祖父都尽力做过的,祖父去的坦然,她也并无什么遗憾。
不过是,每每提起,都忍不住有些怅然想念罢了。
苏磬音这般平静,齐茂行却只觉反而愈发难受。
他坐立不安的紧了紧手心,还想再说什么,苏磬音却已干脆转了话头:“差不多也该用午膳了,前厅里许久无人去过,我想着也不必折腾了,不如叫人将午膳送到房里来。”
齐茂行当然不会有意见,点头跟着苏磬音出了屋外,便想问问府里做饭可还方便,可要他派奉书去外头买食盒回来。
可苏磬音才刚走到出嫁前居住的西厢房外,便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道:“屋里你就不方便进了,我叫月白带你去前院歇息吧,那是我小叔的屋子,他久居岭南,一共也没住过几日的,还很干净。”
齐茂行推动轮椅的动作便忽然一顿,若是当真的新婚夫妇,亲密无间,进夫人出嫁前的闺房自然没什么不方便的,通常也都是直接休息在一处。
可他与苏磬音,当然不算是真正夫妻。
若是之前倒也罢了,可这会儿齐茂行原本就应苏太傅之时满心惭愧,如今再听苏磬音这般明摆的与他划清界限,一时间便更是心下复杂,满是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是,每每提起,都忍不住有些怅然想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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