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章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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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末一场倒春寒,金陵竟落微雪。

  这日程昶刚起身一股寒气便顺着窗隙涌来逼得他笼紧衣衫。

  他这几日身子都不大好,有些疲乏无力的感觉请太医来看过,只说是操劳所致开了些不大起作用的安神药方。

  程昶爱惜身体,左右忠勇侯的案子已结了,他便没去衙门,成日在王府养着直到昨儿个半夜卫玠忽然派人传信说明隐寺的案子有眉目了请他过去皇城司一趟。

  程昶用过早膳孙海平伺候他吃完药,见外间雪未止,又翻出一身鸦青绒氅为他披上他看程昶脸色苍白至极,不由道:“小王爷,要不您歇一日再去吧。”

  程昶一摇头,他做事不爱拖沓何况明隐寺的血案是关乎他性命的大事“先去问问情况。”

  皇城司在绥宫西门外离琮亲王府有些距离,驱车一个来时辰,等到了衙司,正午已过了。

  程昶让武卫候在衙外,独自撑了伞,往衙署里头走。

  卫玠一双长腿搁在一张高桌上,正枕着手臂,等在外衙。

  他一见程昶,“哟”了一声道:“怎么脸色不好?云家那小丫头走了,你犯相思症啊?”

  程昶听他插科打诨,没理他。

  卫玠也没多说,引着程昶往内衙里去,等过了通道,他说道:“老狐狸不信任我,这两日让宣稚负责调换皇城司和殿前司的人手,外衙里没几个信得过的,烦死了。”

  程昶说:“你就没趁机往殿前司安插你的人?”

  卫玠吓了一跳,连忙四下看了看,煞有介事:“这你也能想到?了不起。小心点,别让老狐狸的人听到了。”

  然后他语锋一转,长叹一声:“我告诉你,我可能犯了大忌了。”

  程昶问:“什么忌?”

  “你前几日不是让我顺着方家这条线,查一查当年明隐寺的血案?我就顺便查了查方家至今还活着的几个人,那个方府小姐,就是云洛的遗孀,不简单。”

  “方芙兰?”

  “对。方远山被斩后,方府一家子不是被充军就是被流放了,结果你猜这个方氏为什么能留在金陵?”

  “听说是宣威将军归朝,拿军功求陛下赦免了她的罪。”

  “那是后头的事。我是问,当时方府被发落后,一家子都离开了金陵,这个方氏,为什么没跟着一起走?”卫玠道。

  不等程昶答,他就接着说道:“当时方远山被斩,方家的人逃的逃,散的散,方家夫人隔日就自缢了,后来朝廷发落的旨意下来,只有方氏一人留在府中。刑部想着左右一个女子罢了,只派了两名衙差到府上拿人。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两名衙差当夜就暴毙了,听说是七窍流血死的,尸体就在方府。”

  程昶一愣:“这么大的事,后来怎么没听说?”

  “有人帮忙善后了呗。”卫玠道,“到底是谁善的后,我还没来得及查,反正那两个衙差死了,方氏没走成,这才有机会进宫向皇贵妃求情。”

  程昶顿住步子:“你查查陵王。”

  “你怀疑他?”卫玠愣道,“前几次杀你的人不是老四吗?”

  程昶没答。

  纵然目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郓王,他对陵王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日他带着雪团儿去秦淮水边找线索,雪团儿最后奔向了方芙兰。

  虽然方芙兰解释说,她与雪团儿相熟,是因为曾在皇贵妃宫里见过它,但程昶一直不大信她仅见过几回,雪团儿就能在秦淮来往行人中认出她?

  不过方芙兰这番话,倒是无意中点拨了程昶。

  雪团儿曾是皇贵妃饲养的猫,而陵王,不正是皇贵妃之子?

  程昶没与卫玠解释太多,他找回之前的话头,问:“你不过是查了查方芙兰,有什么好犯忌讳的?”

  “我说的犯忌,不是指这事。”卫玠道,“方远山被抄斩的真相不好查,我才转头从方家其他人身上找线索,查到方芙兰,就是个碰巧。”

  “明隐寺的血案,是老狐狸的私隐,我找当年跟明隐寺有关的人问了一圈儿,对了,还包括你,除了打听到血案当时,寺里头死了个女人,连根蜘蛛丝儿都没摸着。结果昨天晚上,周才英,就是小时候跟你挺熟的那个周家五哥儿,忽然来找我,说他其实知道死的那个女人是谁。”

  “谁?”

  “宛嫔。”卫玠道。他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补了一句,“听说老狐狸还是太子时,两人就好上了。”

  程昶有点纳闷:“你们这儿,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不很正常么?”

  跟一个嫔妾好上怎么了?昭元帝毕竟是皇帝,他喜欢谁不喜欢谁还要经旁人许可么?

  卫玠沉浸在自己将要说出口的事实里,一时没在意程昶口中的“你们这儿”是何意,他道:“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个宛嫔,其实不该叫宛嫔,她比老狐狸还长八岁,曾经是先帝的宠妃,该叫宛太嫔。”

  程昶:“……”

  行吧,古代天家伦常比较混乱,这样的事,历朝历代都有,他可以理解。

  卫玠道:“其实我追查明隐寺的血案,只是想早点儿找到失踪的五殿下,毕竟老三老四太不是东西,由他们承大统,那完了,社稷毁了。哪知道这么一查,居然查到了老狐狸自己身上,难怪老狐狸当时只让我找人,不跟我说当年明隐寺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我跟你说,老狐狸耳目灵通得紧,迟早能晓得我掀了他的老底儿,到时候他传我去金銮殿问罪,你可要救我。”

  程昶道:“知道。”

  二人说话间,来到内衙卫玠的值房前,守在值房外的武卫拱手拜道:“殿下,卫大人。”

  卫玠问:“人还老实么?”

  武卫道:“一直在里面呆着,没什么动静。”

  卫玠点了点头,伸手推开了值房的门。

  值房里立着一个面色白皙,眉清目秀的男子,看年纪,约莫刚及冠不久,跟程昶差不多大。

  然而他一见程昶,竟是怔了怔,蓦地别开目光,看向一旁。

  程昶从未见过这人,但猜也猜的到,他就是儿时与自己相熟的那位周家五哥儿,周才英。

  想来昨晚周才英找来皇城司后,卫玠怕自己单独问话有疏漏,于是自作主张,把周才“我这么跟你说吧,这个宛嫔,其实不该叫宛嫔,她比老狐狸还长八岁,曾经是先帝的宠妃,该叫宛太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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