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章第3/4段
说到底,卫玠会被问罪,都是因为他。
程昶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只对周才英道:“你随我去文德殿面圣。”迈步就朝衙外走去。
外间微雪已止,黄昏将近,刚挣脱出云层的春阳似乎格外珍惜这落山前的一瞬,极尽全力盛放出刺目的光,将大地照得茫茫生辉。
程昶疾步走在内衙通往外衙的通道上,忽然觉出一丝蹊跷。
他蓦地顿住步子,问跟在身旁的武卫:“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打听到卫大人被问罪的?”
“属下的人还没到文德殿,一个与皇城司相熟的小太监跑来告诉属下的人的。”
只是一个小太监?
可是昭元帝与宛嫔的私情是最不可告人的秘辛,一个小太监,怎么可能知道?
何况,周才英昨日夜里才来皇城司找卫玠坦白,皇城司的内衙全是卫玠的人,卫玠也说了,昭元帝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怎么可能知道周才英来皇城司做什么?
除非……事先就有人知道周才英要来皇城司说宛嫔的事,然后派人告诉了陛下。
除非,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程昶思及此,方才未解的疑虑的又涌上心头他与周才英既然是儿时的玩伴,为什么这一年以来,除了太皇太后,从未有一人在他面前提过周才英,包括琮亲王与王妃?
他转头看向周才英,问:“我和你,有仇吗?”
周才英听了这话,脸色煞白,十分戒备地问:“你、你什么意思?”
程昶心头涌上极其不好的预感,逼近一步,正要开口逼问,没想到只他这一个举动,周才英就吓破了胆,抬手捂住头,仓惶道,“当年大公子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自己染上脏病的,我就是陪着他去画舫而已,你不能怨怪在我身上!”
大公子?
程昶愣道:“琮亲王府的大公子?”
他早已病逝的哥哥。
虽然穿来只一年,但程昶知道,原来的小王爷并不是生来就恶贯满盈的,听说小时候也懂事乖觉,一直到琮亲王府的大公子病逝,他才慢慢长歪了的。
常人都说,当年大公子没了,最伤心的不是琮亲王与王妃,而是总是以大公子马首是瞻的琮亲王府三公子。
难怪这么久了,除了太皇太后,几乎无人在他面前提过周才英。
周才英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自是希望他们能和好如初。
可是,既然当初的小王爷认定自己兄长的死跟周才英有关,任何知情人在他面前提周才英,无疑于揭他心上的疮疤。
卫玠是这几年才在皇城司走马上任的,不知道他和周才英之间的龃龉说得过去。
可是有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
程昶忽然想起那日他去户部,陵王提起上元夜的事,笑说当夜他不在,是周才英帮他放的灯。
他还说,他记得程昶儿时与周才英最玩得来。
可是,真正的小王爷认定是周才英害了自己哥哥。
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最玩得来?
程昶想,他或许知道只陵王为什么要故意在他面前提周才英了。
他在试探自己是否“失忆”。
而这天底下,最想知道他是否“失忆”的人只有一个“贵人”。
程昶看着周才英:“是陵王,指使你来皇城司,把宛嫔的事告诉卫玠的?你们想趁着武卫不在我身边,利用陛下重惩卫玠,把我引出皇城司内衙,然后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话未说完,他忽然顿住。
程昶左右一看,眼下他所在的地方,不正是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内外衙通道?
“殿下,您怎么了?”一旁的武卫见程昶神情有异,不由问道。
程昶尚未答,周才英先一步慌了神,他一步步后退,几乎带着哭腔:“不是我要害你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叫柴屏的大人,只是吩咐他把宛妃的事告诉卫玠罢了。
程昶懒得理他,急促地道了句:“走!”
他一直隐瞒自己“失忆”,就是怕有人利用这一点对自己下手,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被人找到了机会。
谁知他才刚走了没几步,心上蓦地一阵剧痛,迫得他几乎站立不住,不得不弯下腰,伸手捂住心口。
程昶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究竟是因为自己情急所致,还是现代的身体有了感应。
总不至于那个老和尚赶在这个关头招魂了吧。
这可太他妈操蛋了。
黄昏已至,日霞在水意泠泠的青石路上铺就一蓬暗金,他离通往内衙的门其实不远,奈何心上剧痛,哪怕有武卫掺着,也实在走不快。
正这时,通道右手旁的值房内忽然出来两人。
他们见了程昶与武卫,也不上前帮忙,而是径自去通道口,掩上了通往内衙的门。
就像掩上了唯一的生门。
程昶知道他们是陵王安插的人他中午过来的时候,卫玠就提过了,这两日宣稚正负责调换皇城司和殿前司的人手,外衙里没几个信得过的,陵王虽动不了皇城司内衙,但往外衙安插几个自己的人,还是做得到的。
程昶只是不明白,这些人既然杀意昭昭了,何不立刻对他动手,掩门之举是什么意思?
身旁的武卫也觉出不对劲了,见那两人掩上门,快步往他们这里来,当机立断道:“殿下,您快逃!”提剑迎上去。
身后传来刀兵的碰撞声,程昶没有回头看,心上的疼痛缓和了一些,他沿着通道,快步又往外衙去。
哪知刚走了没几步,就见一名外衙小吏引着几名穿着公服的大员朝他这里走来。
排头的一位四品公服,正是与他同在御史台任职的侍御史柴屏。
身后的武卫见状,一边拼杀一边松了口气,催促程昶:“殿下,快去柴大人处!”
然而程昶遇事清醒更胜常人十分,眼下已是草木皆兵,见到柴屏,他只觉得蹊跷,皇城司与御史台向来没有公务牵扯,心头涌上极其不好的预感,逼近一步,正要开口逼问,没想到只他这一个举动,周才英就吓破了胆,抬手捂住头,仓惶道,“当年大公子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自己染上脏病的,我就是陪着他去画舫而已,你不能怨怪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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