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实体象征第2/3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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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特点,也使实体象征产生了一种烦恼:不少读者也许会把对现象表层的安驻看作目的,而不再有继续进发的兴趣。寓言象征就不可能产生这种情况。几乎不会有人看了《犀牛》后就以为看了一个有趣的童话故事而不去追索意义,但是,却会有不少人看了《鲁滨逊漂流记》之后只把它当作一个远年的历险故事。安驻致使停步,也是自然现象。因此,实体象征要比寓言象征艰难得多

  ,它要同时包蕴引人安驻和引人深入的动力,殊非易事。

  也有一些作品在外层形态上比《鲁滨逊漂流记》稍稍怪异一点,但基本上还属于实体象征的范畴。《堂吉诃德》和《阿Q正传》就是这样的作品。这两部作品,都用夸张的手法铸塑了自己的主人公。两个主人公的行状,都带有强烈的滑稽意味,但总的说来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堂吉诃德》嘲笑了骑士理想,但这似乎不太重要了。堂吉诃德和桑丘·潘沙几乎成了欧洲乃至全世界文艺领域的通用名词,与风车、与羊群、与皮酒囊搏斗的游侠轶事,成为人类精神历程中的有趣遗存。不管哪个时代、哪个民族的人,读了它都能产生相当程度的自我体认,憬悟到生活中大量存在的“堂吉诃德”,甚至在自己的身上找到他的影子。这种情形,我们即便在《高老头》、《红与黑》、《安娜·卡列尼娜》、《战争与和平》中也找不到。这种远远超越了典型形象时空范畴的美学功能,就是由实体象征散发出来的。《阿Q正传》也是这样,我们在上文论述集体深层心理时已有论及:它不止典型地反映了辛亥革命前后浙江农村的心理构成,也不止可以扩大到某些上层阶级的心理逻辑,而是象征着一个庞大的民族的精神状态,甚至,根据国外研究者的分析,还可能包括亚洲其他不发达民族的精神状态。这又是实体象征的效能。

  典型形象有可能成为实体象征的载体,但远不是所有的典型形象都能通达实体象征。简单说来,一般的典型形象在形象和精神的融合结构中以形象为终端,而实体象征在形象和精神的融合结构中以精神为终端。

  以形象为终端的创造,需要有对现实生活的精细体察,以及对艺术表现的娴熟技巧;以精神为终端的创造,则需要对现实生活的极广泛的开拓和极深远的思考,又需要把这一切收拢在一组形象之中。因此,实体象征比之于一般的典型形象,更需要艺术家具备思想家的禀赋和艺术上的天才,以及俯瞰社会、洞穿历史的视野。塞万提斯、笛福、海明威、鲁迅等人的作品也不是篇篇都能达到这个高度。这样的作品一旦产生,则往往连他们自己也惊异不止。

  以上所说的实体象征,我们是作为一种难于企及的艺术境界来看待的。在实际的创作中,不少艺术家仰视和学习这种境界,也取得了令人欣喜的成绩。不妨试举一例。

  莫斯科电影制片厂的《秋天的马拉松》一拍出来就引人注目,便是因为它带有明显的实体象征的色彩。一位中年知识分子善良而又软弱,对别人有求必应,答应大学上课,答应出版社写书,答应领导交给他的别人不愿接受的事,于是,他的生活成天像马拉松赛跑,气喘吁吁。办公室里一位年轻的女打字员爱上了他,他明明早有美满的家庭,却又不忍心拒绝痴心的姑娘,结果只得在妻子和情人之间忙碌地应付、遮盖。又有一位外国专家邀他每天早晨一起到体育场去跑步,他也勉强答应了。他年岁已经不轻,已进入生命的秋天,这场“秋天的马拉松”将会如何结局呢?

  这样一部作品,按一般的分析,很可以说是塑造了一个性格特殊的人物形象。但是,即便是今天的多数中国知识分子在看了这部影片后都说:“我就是他!”这个包含着不少幽默气息的人生警告,适合于许许多多在生活长途中拙于选择的中年人。

  于是,这个实实在在的故事实体和形象实体,也就具备了象征功能。只不过这种象征的内涵,太简捷、太直露,缺少了一种精神世界所应有的恢宏构成,

  因此还不能进入我们上文称道过的实体象征的佳作之林。

  实体象征也可以由纪实通向抽象。这更是启示着现实生活本身的质直形态与生活潜流的密切关系。因此,表层越纪实,往往越有可能通向哲理提炼。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对大海和捕鱼的纪实程度达到了叹为观止的地步。同样,笛福和塞万提斯对纪实画面的描写也是相当出色的,这种画面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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