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无家可归第2/3段
夏永山匆匆跑过来:“带钱了没有?”
知道他去交费的,童真真赶紧把钱包递过去,他摆摆手;"我拿这个像什么样子?”
童真真只好打开包,任他拿了钱,然后到了病床前。看见母亲脸白得像纸一样,闭着眼睛在流泪。
她扑上去喊着:“妈妈,有什么想不开呀?”
护士又进来了。抽出灌肥皂水的导管,连声呵斥:“别在这里婆婆妈妈的,快扶她上厕所。”
拉了一阵肚子,苏瑾瑜从厕所出来,夏永山也交费回来了,把剩余的钱塞给童真真,诚恳地对她母亲说:“苏老师,为了女儿,你也不能往黄泉路上走,你除了有些资产阶级思想,还是一个教学严谨,认真负责的好老师。我已经叫了三轮车来,回去好好休息吧。”
回到蜗居,母亲一个劲儿的喊冷。童真真把窗户紧闭,将伸进屋里的苦楝树枝桠夹住几根,密密匝匝的枝叶,依然将白花花的阳光遮挡了大部分,只透过玻璃射进几道光柱,灿烂里,悬浮着无数微粒,似乎广场上那一堆熙熙攘攘的人,依然发出狂野的呼叫:“老实点!不许乱说乱动——”
自己没有乱说,母亲没有乱动,一个是三好学生,一个是优秀教师,相依为命,生活如静水,从来不起波澜。母亲蜷缩在床上,盖着一床被单,只留半个脑袋。被单打着补丁,过去塞在哪个旮旯里,是留着当拖把抹布的,倒腾出来,今天就用上了。
母亲冷,冷得哆嗦,身冷心更冷,连人带床颤抖着,似乎传出牙齿的咯咯响。一顶驼色的鸭舌帽盖住她半边脑袋,帽檐四周露出的头发不多,但参差不齐,像被兔子啃过的草皮。被单下,她一定在流泪,泪水是否流到脸颊上,是否润湿左边那道三角形的伤口?
一个爱美的女人,受不了形象的破损,所以才要喝DDV的吧。到医院又被灌肠,折腾不轻,回来的时候,头发散乱,目光散乱,脸颊渗出的鲜血已成深褐色,她什么话也不说,翻箱倒柜找出一顶帽子,扣到头上,躺了下来。女儿只好陪坐着,头脑里一团乱麻。混沌中,时时闪过上午的镜头,蒙太奇般转换着教室与广场的情景。
因为家庭的包袱,母亲从来教育她夹着尾巴做人,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但是母亲有稳定的收入,娘俩相依为命,也是丰衣足食,和谐温馨的。父亲的去向是家庭的伤疤。只有在入团的问题上形成过障碍。现在的高考又给她带来阴影。高考暂停,人身迫害却开始了。母亲一向讲究仪表。爱美是一个美丽女人的天性,同学们都说母亲年轻的时候一定比现在的童真真更漂亮,她就是出门倒垃圾,也要穿戴得整整齐齐的。现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叫她怎么活地下去呀。
童真真心中一动——万一母亲真离开这个世界上怎么办?那不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吗?极度的恐惧像魔爪一样抓住心脏,蹲在母亲床前,抓住母亲的手,生怕一眨眼睛,人跑了一样又一次安慰她:“妈妈,你想开点儿,那样的学生你都教不好,还管他干什么?将来到社会上一定是地痞流氓,我们今天就当遇见鬼了吧!更多的同学理智多了,你看夏永山,冯有珍都是主持正义的,还是有文化的人不会乱来,你放心,事情都过去了,悲剧不会重演的……”
母亲翻身过来,反抓住女儿的手:“都怪你的父亲连累了你。”
这个时候还为女儿担心?童真真不满的说:“是连累了你,害你受罪,你说,那个时候,他为什么要往孤岛上跑啊?”
“那也是情非得已。”母亲从来不提父亲,这时候见女儿问起来,才说,“为了抗日,他读的黄埔军校,学的是通讯,后来留在学校教书,那边要撤离海峡那边的时候,全部把他们撸走了。就在长江边上上船的,突然发现你眼白是红的,身上起疹子,又发着高烧,这才没有让你……”母亲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多,但参差不齐,像被兔子啃过的草皮。被单下,她一定在流泪,泪水是否流到脸颊上,是否润湿左边那道三角形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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