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七章 读书声里太平道上第4/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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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沉望向那个林正诚,“关于蝉蜕洞天的下落,此事可以转告陈平安,不打紧,贫道保证绝对不会画蛇添足。”

  林正诚扯了扯嘴角,显然没这打算。

  当年小镇的白事铺子不少,喜事铺子却只有一个,掌柜是胡沣的爷爷,老人去世后,墓碑上用上了真名,柴道煌。

  所以陆沉才会一口一个老柴。

  老人曾是远古人间所有定婚店的头把交椅,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月老了,昔年道场所在,名为“撮合山”。

  掌管一本姻缘簿和牵红线,以及所有的媒妁之言。

  而他的孙子,胡沣。古月胡。

  胡沣与桐叶洲敕鳞江畔的少女,一样是远古月宫的天匠后裔。只是胡沣的血统要更为纯正,就像后世门户里边的嫡庶之别。

  陆沉赶紧走回火盆旁坐下,再不回去,就要被林正诚啃完所有红薯了,拿起最后一块,轻轻拍掉灰尘,使劲吹了口气,嬉皮笑脸问道:“林兄,贫道好歹是个白玉京三掌教,在青冥天下那可都是横着走的,谁敢跟贫道喘口大气,你如今又无靠山了,还敢跟贫道说话这么冲,凭什么?”

  林正诚淡然道:“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陆沉哀怨道:“异乡遇同乡本该两眼泪汪汪的,林兄咋个又骂人嘞。”

  林正诚直接问道:“陆掌教何时返乡?”

  陆沉埋怨道:“这话说得伤感情了,别忘了,我们是同乡。”

  林正诚极无诚意,“哦,陆掌教不说,林某人还真给忘了这茬。”

  陆沉气笑道:“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你这个阍者会不知道,贫道可是等于豁出性命不要了,陪着陈平安走了趟蛮荒天下,建功立业,天下侧目。”

  林正诚点头道:“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所以今夜才愿意陪着陆掌教聊了这么多废话,不然我早就下逐客令了。”

  陆沉抬起双手,做了个气沉丹田的姿势,自言自语道:“不生气,不生气。犯不着,犯不着。”

  林正诚犹豫了一下,抱拳沉声道:“只说这件事,做得很不陆沉,我服气,是条汉子。”

  不还是骂人?

  可陆沉立即笑脸灿烂起来,“这种暖心窝的好话,林兄倒是早说啊,说不定贫道都愿意为林守一这个侄儿护关!从元婴跻身玉璞而已,又不是从仙人跻身飞升,小事一桩。”

  “陆掌教要是愿意改个姓氏,我可以在下次修家谱的时候,添个名字,放在第一页都没问题,反正祠堂敬香,都是九炷香。”

  “林兄,你要是这么聊天就没劲了啊。贫道也是个有脾气的人,一个凶狠起来,六亲不认的。”

  “那我改个姓?”

  “林兄请自重!”

  见那林兄又开始装哑巴,陆沉只得主动开口道:“就这几天的事情了,文庙比林兄更早下了逐客令,贫道必须在今年年底,离开浩然天下,一旦立春就为贫道关门,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贫道走吧,除此之外,贫道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林正诚说道:“听说二掌教刚收了个弟子。”

  陆沉讶异道:“贫道怎么不知道此事?”

  唉,这个余师兄,怎么回事,都不与我这个师弟打声招呼。

  容贫道掐指算上一算,哦,巧了,姓杨,是个绰号小天君的,还是咱们浩然天下的老乡,本就是道门中人,二师兄可以啊,是学咱们那位师尊,收个外乡人当弟子?

  可问题在于,这个北俱芦洲的杨凝性,怎么能跟自己比,年轻人撑死了就是第二个“雅相”姚清。

  幸好不是余师兄的关门弟子,不然自己一定要拦上一拦。

  陆沉站起身,抖了抖袖子,“等到一切都水落石出,好像便无甚意思了。”

  就像陈平安先前与自己暂借一身道法时,难免心生感慨,境界一高,天地就小。

  其实这也是所有飞升境、十四境大修士的共同感受。

  世态人心,山重水复,好似一般模样,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西方佛国那边,陆沉是不敢再去了,蛮荒天下暂时去不得,除了重返蛮荒的白泽,其实还有一个与蛮荒天地同寿的存在。

  名“逡”。诞生于蛮夷之地,大荒之中。

  类似五彩天下的那个小女孩,如今嘉春几年,她便几岁。

  当然还与浩然天下,当年不愿意为至圣先师一行人撑船过渡的老渔翁,是一样的大道根脚。

  至于青冥天下和西方佛国,自然一样有类似的存在。当初陆沉正因为知晓此事内幕,才有了那句流传后世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三教祖师在散道之前,肯定都会各自见一见“道友”。

  敢问心斋?唯道集虚。澡雪精神,除却秽累,虚其心则至道集于怀也。

  莫向外求,自求多福。转念一想,便是智慧。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故而君子慎独,敬鬼神而远之。

  林正诚站起身,“我就不送客了。”

  陆沉微笑道:“比起老瓷山那些碎瓷片,更不起眼的,好像还是那些匣钵。”

  那些匣钵。

  既像是那些精美瓷器的传道人,也像是护道山水一程便默然离去的护道人。

  在陆沉看来,天地间真正的匣钵,大概就是所有孩子的父母了。

  林正诚突然问道:“陈平安从小镇带走的那把槐木剑,第一次游历剑气长城,好像交给了老大剑仙,却始终未曾归还,与剑气长城的那位祭官有无关系?”

  陆沉撇撇嘴,“那会儿贫道已经不在小镇了,何况这件事,显然是齐静春的作为,让贫道怎么猜。”

  陆沉也问了一个问题,“如今窑务督造署库房门口那边,还是按例年年更换春联?”

  林正诚摇头道:“多年未换了,是国师的意思。”

  昔年窑务督造署有一座戒备森严的库房,负责搁放烧造出来的各类御用瓷器,验收无误,就会定期秘密送往京城。

  陆沉摆摊子的那些年里,偷摸去过几次。

  里边摆满了瓷器,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但陆沉却不是奔着养眼去的,每次到了那边,就摸出一条小板凳坐着,闭上眼睛,竖耳聆听。

  听那冰裂纹瓷器的开片的细微声响,如一串风铃声,故而被老师傅们说成是一种“惊风”,叮叮咚咚,如同天籁。

  而库房门口张贴有一副楹联,按例都是坐镇圣人的手笔,用来辞旧迎新,如果是道家圣人坐镇一甲子内,还会就近取材,专门用上取自桃叶巷的桃木作为春联底板。

  陆沉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去库房,门外悬挂着一幅去年写就的春联。

  读书声里,风调雨顺,事事有余福。

  太平道上,国泰民安,年年迎新春。

  陆沉身形一闪而逝,离开洪州采伐院,转瞬间来到昔年小镇的石拱桥边,夜幕中沿水散步,年轻道士来到那处青崖之上,独自一人,抬头望天。

  乡野田间看星河,蜗牛角上争大道。

  故人应笑我,作梦中梦,见身外身。 本章节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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