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章 与诸君借取千山万水(上)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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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云岩点头说道:“确实犯难,实在不行,就不要勉强了,隐官大人不会介意的。”

  酡颜夫人嫣然一笑,“不行?邵剑仙不行很正常,男人嘛。”

  邵云岩置若罔闻,只是说道:“要么不插手,如果你真要帮助青梅观恢复旧貌,就不遗余力。”

  酡颜夫人白眼道:“要你说?”

  两人一起御风跨过南塘湖水面,去往青梅观所在岛屿。

  在青梅观大门外落下身形,门房是个洞府境的妙龄少女。

  酡颜夫人递出早就备好的两张名帖,红笺材质,泥金书写一行文字,梅薮,道号梅花主人。

  邵云岩瞥了眼自己的那份名帖,无奈一笑,邵山石。真是个极风雅的好名字,而且连个道号也没有。

  酡颜夫人笑道:“我们来自南婆娑洲,听说南塘湖的梅花极美,慕名而来。”

  她装模作样左右张望一眼,“耳闻不如目见。”

  那个门房小姑娘脸色尴尬,这位访客真不是开玩笑吗。

  邵云岩不让酡颜夫人继续瞎扯,笑道:“路过贵地,与青梅观讨要两碗梅子汤喝。”

  少女厚着脸皮轻声问道:“两位客人,除了名帖,身上可有大骊颁发的山水关牒?”

  要是以往,青梅观是没有这些讲究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大骊规矩摆在那边,谁都不敢不当回事。

  邵云岩点头道:“有的。”

  他从袖中摸出两份山上的通关文牒,当年观礼落魄山的宗门典礼,就用上了,何况龙象剑宗在南婆娑洲落脚扎根,他跟酡颜夫人又都是实打实的谱牒修士了,如今出门在外,当然会随身携带关牒。

  邵云岩那份,当然是真名,关牒按例需要标明山头,若是散修,就需要清楚写上籍贯。

  酡颜夫人用了个化名,姓梅名清客,还给自己取了个道号,“癯仙”。

  少女本就伶俐,等她瞧见关牒上边那个“龙象剑宗”,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确定没有看错后,立即归还关牒,朝邵云岩打了个道观稽首,再与酡颜施了个万福,毕恭毕敬称呼道:“见过邵剑仙,梅剑仙。”

  别管对方是什么境界了,只要是龙象剑宗的谱牒修士,喊剑仙,准没错!

  再孤陋寡闻,少女也是知道龙象剑宗的,那可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剑道宗门。

  剑气长城的齐老剑仙领衔!宗门内还有那位名叫陆芝的女子大剑仙!

  听说如今宗门内弟子极少,无一例外,俱是剑仙胚子。

  反正都是些远在天边的大人物。

  不曾想自己运气这么好,今儿一见就是两位。

  酡颜夫人忍俊不禁,掩嘴娇笑道:“哎呦,被人敬称为邵剑仙呢。”

  少女怯生生改口道:“邵大剑仙?”

  酡颜夫人辛苦忍住笑。

  邵云岩愈发无奈。

  一路领着两位贵客去见观主,少女壮起胆子,小声问道:“邵剑仙,梅剑仙,你们认得陆先生吗?”

  如今浩然天下的女修,仰慕陆芝之人,不计其数。

  这位女子大剑仙,故乡分明是浩然天下,却特立独行,始终将剑气长城视为家乡,并且能够将剑修视为同乡。

  战功卓著,性格鲜明,传闻陆芝还长得倾国倾城,更是剑气长城十大巅峰剑仙之一,可以参与传说中的那种城头议事……

  如今浩然天下的修士,都道听途说了好些剑气长城的事情,因为有太多人喜欢说,有更多人喜欢听,便有了“一顿酒说不完万年事”的说法。

  对于这位青梅观少女修士而言,更多兴趣和心思,还是在陆芝身上。

  当然还有那个据说与末代隐官是一对神仙眷侣的宁姚啊。

  邵云岩微笑道:“如今我们宗门人不多,当然认得陆先生。”

  酡颜夫人伸手揉了揉身边少女的脸颊,笑道:“独独仰慕咱们陆先生,小妮子真是好眼光。”

  少女有些脸红。

  一座青梅观的众多枯败梅树,枯木逢春一般,霎时间开出无数新枝。

  酡颜夫人以心声道:“折损我足足三百年道行!”

  邵云岩微笑道:“自己跟隐官大人说去。”

  酡颜夫人立即心虚改口道:“至少两百年。”

  “我说了又不作数,以隐官大人的脾气,肯定会来这边查验一番。”

  “一百二十年,少一年我跟你姓!”

  “虚报为一百五十年,我看问题不大。”

  “邵云岩,你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吧?”

  “我们毕竟是同门,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莫要诓我!我会当真的!”

  “算了,与你交底好了,其实本就是隐官大人的意思,允许你虚报个两三成。”

  “……”

  宝瓶洲中部齐渡水域,叠云岭,山神祠庙。

  刹那之间,水雾升腾,弥漫整座祠庙。

  今天山神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只见那女子覆面具,身材修长,腰间悬佩一把长剑,坠有金黄剑穗。

  一身浓郁至极的水运气息,如果不是对方刻意压制了水神气象。

  窦淹这尊品秩不高的小小山神,恐怕就是如凡俗溺水一般的窒息感觉了。

  窦淹认出对方身份,不敢怠慢,立即从神像金身走出,还要急匆匆换上一身许久没穿的山神官袍,免得失礼。

  方才定睛一看,对方悬佩长剑之外,还有一块大骊礼部的制式腰牌,是那天水赵氏家主的字体。

  齐渡长春侯,杨花。

  山神金身落地后,作揖行礼,“叠云岭窦淹,拜见齐渡长春侯,上官大驾光临,小神有失远迎。”

  杨花漠然点头,瞥了眼神像脚下那张长条桌案上的香炉,看来凭叠云岭的自身山运,似乎不太可能孕育出香火小人了。

  只是叠云岭龙脉与山根的稳固程度,倒是让杨花有些意外,竟然不逊色昔年一座小国五岳的坚韧程度。

  如果说一座宗门的底蕴,看那开峰地仙的数量,那么如杨花这类大渎公侯的“庭院深深深几许”,就得看辖境内山水祠庙的数量了,而每座山水祠庙有无香火小人,就是一道最直观的“门槛”,跨过去了,就能反哺金身,更快提升品秩,跨不过去,就是年复一年“靠天吃饭”,故而香火小人的重要程度,类似修士结金丹。

  窦淹到底还是忧心好友岑文倩的处境,这位山神就舍了那些拐弯抹角的官场话术,打算硬着头皮也要与单刀直入,与长春侯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是杨花今天真是亲自问罪跳波河而来,窦淹与叠云岭也好为岑河伯分担几分,便小心翼翼问道:“侯君莅临寒舍,可是因为岑文倩那边的改河为湖一事?”

  实在是由不得窦淹不心虚,不通过大骊朝廷和齐渡侯府的许可,就敢擅自造湖,是山水大忌,碰到一个不好说话的上官,能不能保住金身和祠庙都难说。

  杨花置若罔闻,率先跨出祠庙门槛,走向一处建造在崖畔的竹制观景亭,小凉亭悬“叠翠排云”匾额,与楹联一样,都是跳波河水伯岑文倩的手笔,覆面具不见真容的女子大渎侯君,步入凉亭后,一手负后,一手按住剑柄,眺望那条已经因为改道而彻底干涸的跳波河,不远处就是一座与叠云岭山脉接壤的崭新湖泊,水气清灵,原本跳波河诸多水族,都没有被岑文倩以水法牵引进入大湖,看来这个岑河伯做事情,还是有分寸的。

  这次大渎改道,事关重大,牵扯广泛,光是需要背井离乡的百姓,就多达百万人。故而大骊京城和陪都共同抽调了礼、工和户三部总计五位侍郎大人,专门筹建了一个大渎改道临时衙门,联手督办此事,中岳与长春淋漓一山两府负责协同,只说此地,就废弃了跳波河在内的六条江河支流。

  除了岑文倩运道好,因祸得福,得了一座从天而降的湖泊,无需迁徙别地,其余五条支流的水神、河伯河婆,都只能老老实实按照大骊既定方案,不得不舍弃原先的祠庙水府,必须更换金身位置,或平调至别处高位水神的府邸,担任水府官吏,或降低金玉谱牒,担任新河神灵,而那份搬徙金身的损耗,大骊朝廷只能给出一定数量的金精铜钱,至多弥补金身七八成,其余的,就只能通过当地的百姓香火去补窟窿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种类似需要“水神跋山、山神涉水”的迁徙,虽然让山水神灵伤筋动骨,却不会伤及神祇大道根本。

  窦淹一路战战兢兢跟在杨花后边,心里便愈发打鼓,看她架势,真是与岑文倩兴师问罪来了?

  官场嘛,不管山上山下,遇到了个新上司,都喜欢刨根问底,问个根脚来历。

  比如富贵子弟,就问郡望姓氏。如果是贫寒出身,就问授业恩师,科举座师、房师又是哪位,尤其是要问老丈人是谁。

  窦淹不是那个死脑筋的好友邻居岑文倩,无论是生前做人做官,还是死后转为庇护一方的英灵神祇,显然都要更活络些,山水官场上积攒下来的香火情也更多,小道消息就要更灵通,所以早早听说了这位长春侯君一箩筐的传闻事迹,来头很大,靠山更大,堪称是个手眼通天的,当之无愧的朝中有人!

  大骊京畿之地,一众大小仙府的执牛耳者,好像就叫长春宫,其中某位老祖师,还是大骊宋氏龙兴之地的守陵人之一。

  传闻那位出身洪州豫章郡的大骊太后南簪,早年还是皇后时,曾经“奉旨离京”,就在长春宫那边结茅清修,而杨花当年正是皇后南簪的心腹侍女,后来当过几年铁符江水神的杨花,如今恰好就是补缺为齐渡的长春侯。巧不巧?谁不羡慕?

  杨花虽然水神品秩高低不变,仍是三品水神,可无论是管辖水域,还是手中实权,杨花都属于毋庸置疑的高升,这就像朝廷小九卿衙门的一把手,岂能跟官品一样的六部侍郎相提并论。

  再者那条铁符江,位于大骊王朝本土的旧龙州,龙州地界本就是神灵扎堆的一处是非之地,还与一洲北岳山君坐镇的披云山是邻居,处处掣肘,类似山下官场的“附郭县”,寄人篱下,所以赶来一洲中部大渎“当官”,当然是一等一的美差了。

  关于暂时空缺的铁符江水神,有说是从红烛镇那边的三江水神当中顺势升迁,也有说是从外边抽调水神担任,众说纷纭。

  窦淹还不真不知道,小小叠云岭,真能替岑文倩承担多少侯君震怒?

  杨花就任大渎长春侯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所有下属山水神灵下了一道法旨,不用他们登门祝贺。

  所以至今还有许多大骊南境的州城隍老爷,连这位长春侯君都没能见着一面。

  因为杨花打算在两年之内,走遍自家地盘的山祠水府、土地庙和各级城隍庙,类似微服私访,事先不会通知任何祠庙,她要亲自勘验各路神灵的阴德多寡和功过得失,两年之后,再召集所有下属,升迁一拨,贬官一拨,是该封赏,还是该惩治申饬,一切按侯府规矩行事,侯府诸司一切昏惰任下者,地方上自以为能够躺在功劳簿上享福的,等着便是了。

  按照文庙那场议事后颁布的新律例,除了金玉谱牒的礼制,几乎是完全照搬了大骊王朝。

  此外儒家圣人们还制定出一条山水定例,各洲大渎,最多可以封正“公伯侯”三尊高位水神和一两位水正,当下宝瓶洲齐渡还只有一侯一伯,杨花的长春侯,钱塘江风水洞那条水蛟的淋漓伯,宝瓶洲尚未有哪位水神,能够获得大渎公爵水君,水正一职也暂时空置。

  如今住持浩然山水封正仪式的中土文庙圣贤,像那四海水君和中土五岳,就会是文庙某位副教主亲自露面。

  大渎公侯伯,是某个学宫的祭酒主持仪式。然后接下来就是学宫司业、一洲当地书院山长了。

  离开了那条光有品秩虚衔、其实能做之事并不多的铁符江,但是如今一条浩浩荡荡的中部大渎,四成水域都归她管辖,并且在官场上,那条道场建立在风水洞的“钱塘长”老蛟,只是敕封为淋漓侯,还要比她这位长春侯低半筹,只要齐渡一天没有公字后缀的水君,杨花就是大渎诸多水神第一尊。

  大骊朝廷是有意为之,就是要让一洲水神凭功业、凭自身履历,去争夺那个显赫位置。

  杨花收回视线,坐在凉亭内,也没有故意让那窦山神落座,好显得自己如何平易近人,你窦淹站着答话就是了,有无资格落座,得凭本事。

  若是一场问答下来,让她觉得极不满意,你窦淹能不能保住叠云岭山神之位,还两说。

  接下来她便与窦淹询问了一连串问题,例如叠云岭地界百姓户数的增减变化,几处府县的赋税和粮仓储备,还有几个上县训导近年来的文教成果,各地县志的重新编撰,各种官家、私人牌坊楼的筹建情况,驿路修缮,一些义庄停用后如何处置,五花八门,杨花不但问得极其详细,就连最近十年内的童生数量变化,大体上是增加还是减少,均摊在具体的府县之内,又是怎么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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