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七章 高处第4/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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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有了道士,书生,匠人,诸子百家,有了各成一脉的练气士。

  既可以说是一座园圃内的百花齐放,人间也可以说是杂草丛生。

  在那段漫长且艰辛的修道岁月里,只说人族,崛起最快,内讧最少,几乎没有任何门户之见,相互间几乎人人都是传道人,人人都是护道者。

  老观主突然说道:“那个王原箓,你们白玉京别去动他,我打算收他为徒。”

  之前观礼明月搬迁一事,王原箓就站在玄都观孙怀中附近,瞧着就是一个满脸苦相的消瘦道士,才三十多岁,颇为显老,头戴一顶老旧毡帽,脚穿棉鞋,穿一件棉絮翻转再泛黄的青色棉布道袍,一身扑面而来的穷酸气,都是年轻候补十人之一了,却连件像样的法袍都没有。

  但就是这么一号畏畏缩缩、神色怯懦的寒酸道士,在修行路上,半点不含糊,仅仅是有那正儿八经谱牒身份的道官,都不谈这些道官的护卫、随从,就已经被王原箓打杀了将近百人。

  陆沉面有难色。

  这种勾当,碧霄师叔你悄悄做成了便是,跟师侄就别打招呼了啊。

  那个出身“米贼”一脉的年轻道士,确实也是个妙人。

  在山青和王原箓之间,其实陆沉代师收徒的对象,是有过一番犹豫的,只因为按照山上规矩,孙道长算是王原箓的半个传道人,陆沉才放弃这个打算,否则如今道祖的关门弟子,恐怕就是这个命途多舛的王原箓了。

  据说当年修行之初,王原箓曾经在一处市井坊间驴拉磨的小磨坊门口,一边啃着烤馕,一边怔怔看着屋内那堵墙壁上边的磨痕,看着看着,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陆沉以心声与老观主说了一件事。

  年轻隐官曾经与陆沉开诚布公,说自己跻身止境气盛一层时,曾经在一处古怪山巅,见过神异一人。

  陆沉当时一下子就猜出了那个存在的身份,昔年差点分裂人族的罪魁祸首,正是万年以来,掌管数座天下武运流转的兵家初祖。

  功过不相抵,万年期限很快就要来到。

  数座天下的“三教一家”,和浩然天下的“诸子百家”,一向是分开算的。

  距离立教称祖只差一步的兵家。

  曾经有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共斩”。

  老观主说道:“如果只是将吴霜降的问剑视为纯粹问剑,那你们白玉京就太小觑此人了。”

  言尽于此,点到为止。再多说,就是横生枝节,说多错多了。

  陆沉点点头,沉默许久,没来由说道:“古来无错者。”

  老观主淡然道:“只能是神灵。”

  陆沉感慨道:“难怪师叔那么早就看好陈平安,不是没有理由的,你们俩确实投缘。”

  陈平安当年赞誉那玄都观孙道长,是一句发自肺腑的道长道长。

  孙怀中还真就倚天万里须长剑,凭此跻身十四境了。

  之前在藕花福地,则有一句,前辈果然道法通天。

  在恐怕换成任何一万句好话,都不如这“通天”二字来得精髓了。

  这算不算以无心算有心,一个不小心,便是一语成谶?

  屋内那烧火道童怯生生心声询问师尊,得了一道法旨,允许他忙里偷闲片刻,小道童立即就站起身,趾高气昂,跨出门槛,不客气道:“陆老三,打秋风来啦?”

  这就叫入乡随俗,反正青冥天下都这么喊陆沉的,陆老三,这还算客气的称呼了,孙道长都喜欢称呼陆沉为小三儿。

  陆沉瞥了眼小道童背着的那只大葫芦,是师尊当年手植葫芦藤“结果”的养剑葫之一,名为“斗量”。

  想来这只葫芦里边,装了不少取自浩然天下的东海之水,水运充沛,不可估量。

  一旦老观主让这烧火小道童,将所有海水倾泻在某地,这对“山多水少”的青冥天下来说,就是一桩不小的造化功德。

  不过老观主当然不缺这个,多半是留给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道童了。

  陆沉笑嘻嘻道:“辛苦修行山巅见,相逢莫问人间事。”

  背着个等人高大葫芦的小道童没好气道:“别跟我拽这些酸了吧唧的,小道爷生平最不喜欢这一套。”

  陆沉板起脸说道:“老秀才可是亲自交代过贫道,下次见着了你,要是还没个正行,说话没谱,没大没小的,就让贫道拿树枝抽你。”

  小道童瞪眼道:“我呸!老秀才跟我是忘年交,好兄弟,跟你陆沉半点不熟,少在这边胡说八道。”

  陆沉嘿嘿笑道:“脸上写了恼羞成怒、色厉内荏四个字。”

  小道童愣了愣,不是八个字吗?难不成陆老三话里有话,暗藏玄机?

  陆沉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好算术!”

  老观主说道:“我就不送客了。”

  陆沉笑着打了个道门稽首,与碧霄师叔告辞。

  刑官豪素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物件,孑然一身。

  身形化虹,剑光一闪,双方联袂直奔白玉京。

  烧火小道童小心翼翼问道:“师尊,真要收徒啊?”

  老观主置若罔闻。

  小道童可怜巴巴道:“师尊,那我能喊他一声师兄吗?”

  说得稍微绕了点,其实言下之意,就是师尊你能不能顺便收我做记名弟子,给那米贼王原箓当师弟都无妨的。

  因为这个烧火小道童虽然口口声声,称呼老观主为师尊,其实双方并无真正的师徒之名。

  老观主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回去盯着丹炉火候。”

  小道童哦了一声,乖乖返回屋内。

  老道士走出宅子,从明月中俯瞰人间大地。

  众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幽人独往来,高处不胜寒。

  水落石出,群雄并起,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只等三教祖师散道,变了天,下一场雨。

  在那之后,就会是一场乱象横生却又生机勃勃的争渡。

  以飞升境修士作为一条界线。

  之上的十四境,如同坐断津流,独木桥上边的拦路之人,他们拦阻的,可就未必是有那大道之争的身后同路之人了。

  十四境以下,连同飞升境,机缘四起,不计其数,仿佛脚下凭空出现了条条有望登顶的阳关大道。

  那么所有寄希望于合道的山巅飞升境,看待那些好似高悬在天的十四境大修士,好像就都是潜在的大道之敌。

  十四境修士,看待某些飞升境,自然就会更加不顺眼了。

  老观主轻轻叹息一声。

  道上故人渐稀,吾亦飘零久。 本章节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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