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1/3段
第二天清晨,陈毅到了作战处,向指挥人员交代完摘星崮方面的作战方案,就带着警卫员去胡桃峪。临上马前嘱咐,叫杜宁赶去。
杜宁匆匆吃过早饭,也上了路。从小道拐到公路上,远远看见陈毅的三匹马,在前边小跑着前进。马蹄扬起黄色薄雾。
由远而近,传来了飞机马达声。杜宁手搭凉棚,朝天上一看,是蚊式。
他立即跳进路边的沟里。两架蚊式飞机擦着树梢,在公路上投下巨大的黑影,风驰电掣地滑了过去。身后响起一阵撕裂空气的噪音。飞机到了三匹马的上方,从两腋窜出一串串火球,当它扬头向上拔起时,又投下两颗黑色圆球,腾起的烟柱立即把三匹马吞没了。传来扫射声和爆炸声。
杜宁心里叫了一声“军长!”两眼紧盯住烟尘腾起的地方。
一阵风吹过,烟尘向西北移动着散开来。透过轻纱般的尘幔,看到那三匹马悠悠闲闲,不紧不慢地在信步前进。杜宁擦了擦满头的汗。
飞机自西南到西北兜了半个圈子,又一头扎下来,顺着公路去追那三匹马。看看螺旋桨碰到马尾巴了,那三匹马似乎听到一声号令,一齐转过头,迎着飞机奔跑过来。转眼之间,一上一下和飞机交错而过。随即又刷的一声停下,掉转马头观察它们刚才转身的地方。这时,飞机上倾泻下来的炮弹正叭叭响着,在他们跑过的路上炸开一团团白色火球。随之,又是两颗炸弹在更前一点的地方爆炸了,烟尘再次遮断了前方的视野。
三匹马迈开不慌不忙的步子,进入到烟尘之中。待到烟尘再次散开,公路上已经没有马匹了。只见向东弯去的山沟里,青纱帐间闪过一串棕色的影子。
杜宁一下跳了起来,在陈毅拐进山沟的地方下了公路。经过一条涧水,他洗了洗脸,又手捧着喝了个够,这才穿过隐蔽着马匹辎重的胡桃林,登上胡桃峪山顶。
山顶,是沂蒙山人民称作“崮”的大石岩。崮下石洞里设着团指挥所。可是只有一个参谋和一个通讯员在值班。团长随陈毅到前沿阵地去了。参谋介绍了一下当前的战况。这里往南,是一个椅子背形的山坡。左边扶手尽头凸出一个山头,是三〇〇高地。右边的扶手伸出去远得多,直伸到河水的半中间。那里有半截塌了的砖塔。塔基四面,一面连着椅背,三面是削壁悬崖。从左扶手到右扶手,拉开了四道弓弦形的防线。
最下边河滩上的那道堑壕,昨天已被敌人占去。第二道工事在河滩与三〇〇高地之间,沿着山脚展开。为了缩短战线,集中兵力,黎明前我们主动从那里撤了出来。敌人也没占领它,现在成了两军之间的真空地带。我们最重要的防线,就是以三〇〇高地为起点的这道工事。这一线上布满了真真假假的地堡、机枪阵地和单人掩体。它后边是炮兵阵地,隔着树丛可以听见战士们的笑语声和擦炮引起的金属撞击声。
杜宁没心思再休息,谢过参谋就继续前进。在三〇〇高地西边找到陈毅军长一行人,加入了这个十多人的行列。陈毅在营团干部陪同下,走走停停。一会儿站下来用望远镜看看敌方阵地,一会儿和加固工事的战士闲谈几句。堑壕有的地方并不深,人头会露出地平线,敌人常打冷枪。陈毅挺着胸大摇大摆不慌不忙地走着,陪同的干部们不时交换焦急的目光。
张德标发现了杜宁。急忙赶过来,摇着杜宁的胳膊问:“你怎么来了?队上的同志们都在哪里?”
杜宁一一回答着,并且祝贺他升了营长。
“呀呀乌!”他作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他们来到一个丁字形的交叉点。有几个战士坐在背阴地里擦枪和抽烟,看见他们走来,正要站起来敬礼,陈毅摆摆手叫大家坐着别动。战士们又原地坐下。有的用眼溜着军长,有的低着头,谁也不吭声。
“团长同志。”陈毅站下来,故作惊讶地问:“你怎么把我们的战士都带成这个样,打了胜仗倒象丢了二百大钱?”
团长正不知如何回答,一个矮个子、湖南口音的战士站起来说:“老总别挖苦我们了。你批评几句,我们心里倒好过些。我们吃了败仗!”
“哪个说你们吃了败仗?”陈毅说,“这倒奇怪了。前天我给你们任务,要守住这个胡桃峪。那时候你们是两营人,对面的敌人是一个团!今天我来一看,你们只留下不到一营人了,敌人增加到两个团,可你们还守在胡桃峪上!你们分出去的人又守住了另一座山头。你们完成的任务比我下达的多一倍,这是胜仗呀还是败仗?我也有点胡涂了。”
有的战士笑了。可是湖南战士固执地说:“我们撤了两条防线呢!”
“那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是军队,又不是棋盘上的小卒,只许进不许退。防线丢了再拿回来就是,那算个屁事!我今天来,就是知道你们会拿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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