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大结局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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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心里不愿相信真是那不治之症,安慰便也无从谈起。而最快确认皇帝的病情,其实有一法子,便是服用治血枯症的药方。

  有宣明珠的前鉴在先,正常人喝了那副药会呕血,只消令皇帝服用几日,看他反应如何,也便知了。

  次日,皇帝为了不令臣工生疑,不曾称病,照常临朝,下朝后里衣被汗湿透了。这病来得凶急霸道,好像一下子夺走了少年的精锐之元。

  当宣长赐按太医嘱连服了几日药汤后,并未吐血,反而觉得不再胸闷,脸色也变好了一些。

  出现这个情况,所有太医的脸色反而凝重起来。

  此方显见地奏效,说明,陛下是身患血枯症无疑了。

  “对不起啊。”这日中午又一次服过药,皇帝倚在榻上拉住墨皇后的手,目光温柔含疚,“我真的吐不出血来。”

  墨皇后这段时日一直忍着没在他面前落过泪,听到这句话,她再也忍不住,扑在他身上啜泣,“陛下,你别出事,别留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是我不好。三郎,我争取,多陪你一年。”

  他抹去她脸上的泪,让妻子枕在自己膝上,勾起她骨节秀丽的手在掌间。

  纤纤素手肌骨匀停,执毫蘸墨时最为动人,宣长赐怎么瞧也瞧不够,轻轻地捏揉,喟叹:“可惜,以后看不到你作画了……”

  门外,前来探视的宣明珠目睹这一幕,眼圈泛红,摆手示意内侍不要通传,转退了出去。

  回翠微宫,她默坐了一会儿,问了句梅阁老有信儿没有,下头道无。

  她便又唤来泓儿,低声吩咐:“你去找内务府总管,命他着手为皇帝备寿材吧,此为最高机密,要悄悄地办,不可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前朝。”

  泓儿怔愣许久,望着公主疲惫的神色,不忍地道:“殿下您勿忧,陛下有真龙之气护体,也许,也许这么着冲一冲喜,这病便好了呢。”

  这样的宽慰与期待,宣明珠当年听过无数次了。她点头不多说什么,捻着眉心哑声道,“去办吧。”

  无人知道,她此刻心里,有如刀绞。

  她曾为自己备过棺,那时因为看得开了,全不觉得痛苦。可今日她亲口下令为侄儿预备此事,却感觉有一把刀子在心里来回地割。

  造化弄人,何至于此。

  她未生白发,便要送走血脉相连的黑发人吗?

  “阿娘。”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怯怯地唤声。

  宣明珠抬眼见是宝鸦,忙收敛了面上伤情,招手让她进来。

  “阿娘在伤心吗?”宝鸦却是瞧了出来,仰起小脸,轻轻揉了揉阿娘的侧颊,“是不是陛下表哥的病还没好呀?”

  皇帝病重的事还没有告诉宝鸦,就怕吓着小姑娘,只是对她说表哥染了风寒。

  面对那双清澈的眼睛,宣明珠没法子说谎,模棱两可地点了个头,宝鸦便乖巧地说道:“那我明日去探望表哥吧,我送些好吃的香糖果子给他!这样喝药就不苦了,病也会很快好。阿娘别担心呀。”

  宣明珠将她搂在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坠下一滴泪,“好。”

  【大结局】

  次日下朝后,皇帝请宣明珠到燕殿说话。

  宣明珠过去时,殿里静悄悄的,墨皇后也不在跟前。宣长赐在里间,他今日精神似乎不错,崴在太师椅里批了几道折。

  见姑母来,他舒眉起身:“姑姑来了,这些日子,有劳姑姑在宫里为我周全,又照顾着皇后,侄儿心中感念。”

  宣明珠听得难受,勉强笑道,“你这孩子,就会与我假客气。”

  说着取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姑侄俩相对坐下。

  为不让对方伤心,二人都有意想避开生病的话头,然两厢这一沉默,却是越发愈盖弥彰。

  还是宣长赐径先轻笑了一下,“姑姑,不必这么苦大愁深。”

  他脸色孱白,目光却温暖:“太医说侄儿至少还能到明年,朝中许多事都可安排妥当。”他抿唇顿了一下,“今日请姑姑来,便是想请求姑姑,待梅阁老回京时,代我转告于他:莫忘中秋之夜他对朕的承诺,朕将这江山社稷托付在他手上了。”

  按他的身子状况,理应能等到梅长生回的,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先委托了皇姑姑得好。

  “那江琮之事,我也听说了,姑姑放心,我信梅阁老如信您。姑姑将他拘起来是对的,在阁老回京之前,人便先在那儿关着吧,免得传扬出谣言,横生枝节。我也懒怠传见他,听他聒噪。”

  “还有……”宣长赐垂下柔密的睫,“我愧对先宗,膝下无嗣,请皇姑姑代赐儿留心考察有无品德出众的宗室子,以备他日克承大统。”

  宣明珠闻言吃惊又哀恸,一番话绞得她肝肠都痛,声音微微发哽:“陛下这是哪里的话,你与皇后还可以……”

  宣长赐摇摇头。

  他虽还有些时日,但将来他去了,怎么能够拿子女将皇后永远困在这深宫里呢?

  留下她们孤儿寡母,他于心何忍。

  且襁褓幼子御极大统,社稷岂不动荡。梅长生如今少而登高、青年得志已是置于鼎沸之上,到那时又该有多难。

  他执意如此,宣明珠劝慰了许久也没能说动他,反而是宣长赐岔开了话,“姑姑,还有一桩,朕这里有道旨,请您在梅阁老回京后交他。”

  说着命刘巍取来一只玉檀匣,亲自递在宣明珠手里。

  宣明珠见那匣上嵌了扣子,便当作是事关于国政的密谕,妥当地收了起来。“好,我会给他的。陛下请勿多思,静心保养为宜,这一年之中,未必寻不到治病的良方。”

  这话,原是当初她生病时,皇帝来宽慰她的。少年不置可否地笑笑,探手去摇了摇姑姑的手——他自登基之后,便再未做过这般撒娇的举动了。

  他道:“姑姑当真不必为我过忧,长赐是天家子弟,宣氏没有贪生怕死之辈,长赐也想学一学姑姑的洒脱啊。”

  他才说罢,刘公公近前禀道:“陛下,殿下,梅小小姐过来探望陛下了。”

  宣长赐眼睛一弯,“我家小宝鸦来了,快领进来。”

  宝鸦不是自己来的,还带来了几食盒的甜点糖糕,哄小孩子似的对表哥说,“有了这些,陛下表哥就不怕吃苦药啦。”

  宣长赐弯腰刮她的小鼻头,笑着附和称是,问她的皴墨法练得怎么样了。

  宝鸦立刻洋洋自得地摇晃小脑瓜,“我马上就能画得和娘娘表嫂一样好咧!”

  “是嘛,我不信。”

  宣明珠见这兄妹俩相谈甚欢,内心慰也不是,悲也不是,不忍多听童言笑语,留他们在里殿说话,自己到了外槅间。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铅色的层云,计算着路程时日。

  *

  过了一刻,宣长赐要午歇,宝鸦便退了出来。宣明珠为女儿理了理发揪上的丝带,说道:“宝鸦先随嬷嬷回青鸢殿可好,娘再在这里陪你表哥一晌。”

  “好,阿娘辛苦啦。”宝鸦乖乖点头,跟着嬷嬷出殿。

  走下台阶时,一滴冰凉的水珠滴在她后脖颈,小姑娘啊呀一声缩起脖子,伸出掌心:“下雨了。”

  下一瞬,那道小身影一晃,崴倒了下去。

  “小小姐!”

  宣明珠在殿中听见叫声,立刻转头,正看见最后一抹粉影消失在阶墀,立刻奔出去。

  当她看到女儿倒在台阶上,脑子嗡地一声,身体里紧绷的最后一根弦霍然崩断。

  ——太医的话回响在她耳边:许多病症都有隔辈遗传之说……

  母后是赐儿的祖母。

  也是宝鸦的外祖母。

  不,不会这样的……宣明珠飞快地跑下去,长长的裙裾在阶矶上漾出仓惶的縠纹,她抱住梅宝鸦,“宝鸦,你怎么了?”

  “阿娘……”崴脚摔倒的小姑娘呆呆被揉进怀里,她抬眼见阿娘竟是泪流满面,一瞬怔住了。

  她慌忙搂住她道,“阿娘,我方方就是崴了一下,不要紧的,你不要哭呀。”

  而宣明珠,并不知自己哭了,她再三询问宝鸦只是因为崴到脚才会跌倒,心有余悸地抱住她,泪不绝缕。

  那泪开始是无声的,继而她开始忍不住啜泣,再然后,女子低嘶一声,放声悲哭。

  周遭的侍婢皆惊惶地看着大长公主。

  泓儿却红着眼圈拦住了想上前劝解的人,唯有她知道,公主这些日子一个人承担了多大的压力,亟需发泄一场,任由着公主哭泣。

  娘两个就这样坐在石阶上,宣明珠哭得呜咽难止。她想起先帝临终前将赐儿的手放在她手里,殷殷请求她照顾好他的独子。当时皇兄躺在病榻上,对她说,他很抱歉,将这样的重担放在她的肩上——宣明珠从未害怕艰辛啊,可是,她为何没有照顾好赐儿呢?

  为何要让她再经历一次死别?

  她两眼赤红地望向苍天,似控诉,似不解,又似愤怒。风云如有感应,忽起的秋风将她的衣袂吹得翻飞,厚重的乌云间突然轰隆一声炸响雷鸣。

  大雨倾盆而下。

  那雨浇在她的面上,与她的泪混为滂沱。宣明珠被冷雨一浇,却是清醒过来:不可以让宝鸦淋雨。

  正欲抱她回殿,忽而,一扇素色的油纸伞面挡住了她头顶的暴雨。

  有人为她撑伞。

  泪眼模糊中,宣明珠分辨着他风尘仆仆的眉眼,“长生……”

  宝鸦唤了声:“爹爹。”

  “宝鸦乖。醋醋别怕,我回来了。”身披月华色长斗篷的梅长生蹲身为母女两个撑伞,袍脚坠进雨地里,浣出不可污泞的白。

  他见她哭,面上带了急色,怨自己赶回得慢,声音极尽低缓:“醋醋别哭,血枯症,我能治。”

  “你别哄我……”宣明珠乍然见他,仿佛是在做梦,抓紧他的袖子哭着摇头,“这个病,谁都治不了,赐儿他……”

  “我能。”一道紫电划开云层,那双眼却比闪电更璀亮。

  梅长生用力地揽住她腰背,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我能做到,醋醋信我。”

  雨势越发大,他来不及细说,先将娘俩都送进殿里。

  而跟随梅长生一同入宫的,除了护送他的林故归,还有两人,各撑着一柄素纸伞缀在梅阁老身后。

  其中一人着白地蓝缎镶边医士袍,另一人着寻常褐色秋衫。如果姜瑾在场,便会认出,那穿白衫的年轻人,正是去年他奉公子之命,从太医院落选的医学士之中选中造册的一员;

  而另一位布衣郎中,赫然便是曾揭榜入宫为宣明珠隔帷诊脉,置可否地笑笑,探手去摇了摇姑姑的手——他自登基之后,便再未做过这般撒娇的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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