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喜嫁丧哭(28)第3/4段
“诶?张哥呢?安哥呢?他们怎么都不在?”杨土眼神发直,被眼前的情况搞得一头雾水。
燕时洵迈开长腿,轻轻踏进了房间里。
本来洁白的床上用品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变得发黑发黄。而当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从玻璃矮桌上刮过时,指腹压进去的痕迹足有一厘米厚。
这是……已经有半年到一年没有住过人没有清扫过了吗?
燕时洵的眸光暗了下来。
杨土还在惊疑不定的向四周望去,而燕时洵已经大步流星转身向外走去。
“燕哥,你这是去哪?”杨土傻眼。
“杨云的房间。”
燕时洵记得很清楚,杨云所住的房屋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即便农家乐赚了钱,但为了思念母亲,杨云住的还是当年他与他母亲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的破旧房屋。
燕时洵屈起修长的手指扣响那间老旧房屋摇摇欲坠的大门。
“杨云,你睡了吗?我是燕时洵,有事情需要向你询问。”他轻声唤着杨云的名字。
然而房屋里,半点声音也无。
燕时洵心中浮现出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房门就伴随着一阵难听的门轴摩擦声,慢慢向后滑开了来。
竟是根本没有锁门。
房屋里没有开灯,本就简陋的房间里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只是在正对着房门的那张八仙桌上,竟然横七竖八的倒放着几个酒瓶子,还有几个盘子。
就好像是在房门推开的前一刻,房屋里还有人在聚会饮酒。
可是那盘子里,分明都是些已经腐烂风干成黑色的东西,看不出之前是什么蔬菜。而倒放着的酒瓶子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而破旧的八仙桌桌角上,还沾着一点已经氧化成黑红色的血液,地面上绊倒的凳子和水泥地面上,也都是大片大片早已氧化的血迹。爱阅app完整内容
却并没有杨云的身影。
腐烂和铁锈的味道混合着灰尘,难闻的气味令人心情沉入谷地。
燕时洵的瞳孔一缩。
他记得很清楚,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刚来过杨云的房屋,也正是在这里,杨云向他讲述了和母亲的往事。那个时候房屋里虽然破旧简陋,但一切都整齐干净,一看便是有人居住的模样,桌面上也完全没有这些东西,更别提血液了。
而这里,却是搁置了半年没有人收拾和居住的模样。
聚会在中途被打断,酒瓶子摔碎在地面上,留下难看的酒渍。鲜血在踉跄时洒了满地满桌,绊倒了凳子。匆匆结束的聚会没有了下文,连桌面上的杯碟剩菜都没有人来收拾,就这样一直放着,直到腐烂风干,被厚重的灰尘覆盖,尘封于房门之后。
没有人发现这里,没有活着的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就连当事人之一的杨云,都不见了踪影。
燕时洵不清楚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直在飞速运转的思维就像是纺纱的机车卡了壳,麻线搅成杂乱的一团,分不清前因后果。
线索缺了巨大的一部分,以致于让燕时洵连猜测都无从猜测。
“燕哥?你不是不让我来找杨云吗,怎么又过来了?他这房间关着灯,怕是已经睡了吧。”
慢了好几步才追上来的杨土小跑到燕时洵身旁,嘴里还在纳闷的念叨着。
但是当他抬起头,因为光线黑暗而不得不眯起眼伸头往房间看时,却又在看清了八仙桌上的东西后,猛然一惊。
“啊?”杨土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快瞎了,不然怎么连幻觉都出来了:“杨云这儿是怎么回事啊?之前他这也不这样啊?”
燕时洵缓缓侧首,眸光沉沉的向杨土看去:“你也不清楚?”
杨土丈二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都半年没来家子坟村这边了,怎么可能知道杨云这都发生了什么。我晚上本来想问他来着,但他只赶我走,还说是为了我好。但是按理来说,杨云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和他妈妈差不多性格,不应该弄得这么脏才对。”
杨土被房间里的味道呛了一下,赶紧捏紧了鼻子,瓮声瓮气的道:“什么味儿啊?怎么像我小时候家里堆猪肉的仓库一样?”
当然相似。
燕时洵顿了一下,却因为不想让杨土被吓得太狠再做出麻烦事,而没有说出口。
因为它们本质上是一样的气味。
——肉块血液长时间堆放在密闭空间后,产生的腐烂和灰尘的陈腐味道。
他抬腿迈进了房屋的门槛,灵敏的避开了地面上早已干涸凝固的血液,向房屋被黑暗笼罩的深处走去。
在白天来找杨云的时候,燕时洵就注意到了这间房屋家徒四壁,家具除了一张用来吃饭的八仙桌,就只有一个半人高的藤柜,因为老旧而摇晃得厉害,只能靠墙放。
燕时洵的脚步很轻,明明浑身的肌肉结实并不像羽毛一样轻,马丁靴的鞋底厚重,但是当他从房屋里粗糙的水泥地面走过时,却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当他的目光逐渐开始适应黑暗后,房屋内物品的轮廓慢慢在他的视野内显现。他警惕而细致的扫过房间,没有放过半点可能。
黑暗将所有的细节模糊,角落和缝隙间的阴影像是一团团鬼影,危险潜伏在未知之下。
死寂之中,眼睛死气沉沉的看向来人。
燕时洵看到,在那只靠墙的藤柜上,还摆放着供奉的东西。
墙上贴着白底黑字的挽联,只是香炉里的香两短一长,白蜡烛东倒西歪,盘子里堆得高高的馒头早就风干缩水变得丑陋,水果也腐烂成臭水,有黄白的蛆虫扭动着身体。
已经很久没人打理这个临时的供台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既然有挽联,那些字句里又透露着悼念的是一位母亲,结合杨云的经历,那么这里应该是杨云用来供奉祭拜他母亲的。
可是,以杨云与母亲相依为命二十几年的亲厚感情,他为什么能够任由母亲的祭台变得如此脏乱,就连灰尘都没有打扫,像是根本没有回来过?
尤其是……
本来应该挂在最中间的遗照,去哪了?
燕时洵看着挽联中间空空荡荡的墙壁,皱起了眉。
他本想再走近一些,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想要从房间里遗落的物件里找到杨云去向的线索,也搞清楚在半年前房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当他刚抬起长腿时,却忽地听到一声唢呐声,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
那唢呐声音调极高,像一支利剑直接冲破了死寂的夜色,穿透村落沉重压抑的氛围,直扎向人的灵魂。
像是不甘心的呐喊和愤怒的诘问,直戳着人的脊梁质问人这一生的善恶。
燕时洵顿住了。
他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沉下心细细的分辨着这声音的来源。
唢呐声一声高过一声,连连攀升,像是不曾平息的愤怒和怨恨。然而在这样高亢的音调之中,竟然也夹杂着一两丝锣鼓配合的喜意。
不像是哀悼人的离去,而像是乐人吹吹打打,在为即将到来的新生命庆祝。
唢呐从生吹到死,无论红白,皆是送行开路的曲调。
送人出嫁,或是……
送人出殡。
燕时洵走过很多相对传统或落后的地区,也不止一次亲眼见过婚庆的喜事,或是送丧的哀事,对唢呐的声音并不陌生。
只是,虽然他并不会唢呐,对乐曲并不精通,但也能从这有些熟悉的曲调里听出,这并非送葬的哀曲。
而是欢庆成亲的喜乐。
“这什么声音?”杨土打了个寒颤,感觉浑身的汗毛根根直立,酥麻感从后背开始爬过全身的皮肤,连肌肉都僵硬了起来。
“这,这听着怪渗人的啊。”本来害怕的杨土在看到面无表情的燕时洵时,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大惊是在这里,杨云向他讲述了和母亲的往事。那个时候房屋里虽然破旧简陋,但一切都整齐干净,一看便是有人居住的模样,桌面上也完全没有这些东西,更别提血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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