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喜嫁丧哭(34)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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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画越来越凌乱,所写的字表达出来的意思越来越颠倒混乱,从字里行间中,轻易就能读出这个留下这些字样的人的绝望,压抑到几乎快要窒息。

  而在那些笔画周围,隐约能看到一些深褐色的斑点。

  结合笔画如此轻浅的情况,燕时洵皱起了眉,做出了猜测。

  恐怕这些字,都是一个人用自己的指尖划出来的。

  没有任何工具,于是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留下属于自己的只言片语,哪怕指尖血肉模糊也全然不顾。

  燕时洵缓缓直起身,在那铁链一米以内的活动范围里,继续摸索着墙壁。

  他很快发现,除了一些绝望和诅咒的话语之外,还有其他的东西。

  比如,数学公式。

  燕时洵是滨海大学的金融系毕业生,自然知道自己从墙壁上读出的这些公式,到底是什么。

  高斯公式,泰勒推导,费曼证明……

  大片大片的字母和公式,在很多年前,被某个人写在了墙上。

  就像是绝望之下顽强的自救,想要将自己濒临崩溃的精神,从悬崖边拉回来。

  在长时间的压抑和绝望后,那个被禁锢在这间房间里的人,选择了强撑着振作。

  或许是那人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要做,还有没有见到的人要等。又或许,那人有比自身绝望更深的仇恨,那代替了人对于世界的美好期望,成为了支撑一个生命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而自己曾经最熟悉、最热爱的东西,就像是某种唤回曾经的自己的方式,从那之中,那人可以重新汲取力量。

  记起自己是谁,记得自己从哪里来,还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做到。

  与此同时,燕时洵也确定了被拴在这里那个人的身份。

  ——家子坟村的文化程度很低,除了最近几年一些年轻人会读到小学,再向前追溯,除了族里德高望重的一些人以外,大多数村民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

  更别提会在墙上写下这么多数学公式了。

  那对于曾经的家子坟村的村民而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人,只会是从村子外面来的,并且有极高的学历和文化程度。

  杨朵是几十年前出嫁的,燕时洵假定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的时间点,也是在几十年前。

  那个连饭都勉强吃饱的年代,普通人能够拥有这些知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燕时洵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今晚与那位老警官的通话。

  老警官说,几十年前,家子坟村有一起拐卖大学生案件。

  被拐卖的女大学生,名字叫江嫣然。

  可最终,老警官没能救出江嫣然,甚至留下了一身伤病,和一辈子的悔恨愧疚。

  不需要任何犹豫,燕时洵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几十年前,被拐卖到当时还叫旺子村的女大学生江嫣然,就身处杨朵家。

  而当时,杨朵家只有一个会娶妻的男丁。

  杨花杨朵的父亲,杨老三。

  在今天听到村民闲聊的时候,燕时洵也留意到了有人谈起,在杨朵出嫁之后,杨老三就能有新媳妇了。

  现在看来,杨老三的新媳妇,就是从村子外面买被拐的女性。而他买回来的新媳妇,就是江嫣然。

  “杨土,你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

  燕时洵的声音低低的响起,他站在墙壁前,落在墙上的眸光如此冰冷而愤怒:“你可曾听说过,这个世上,没有偶然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在天地大道的预料之中。”

  “顺从命运是本来的命运,可是反抗命运,也是命运本身。”

  “当你以为自己搞砸了某件事时,安知不是天地给你的提示,告诉你,你的命运在这里。”

  燕时洵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我在这里无法卜算,所以天地就将算好的事情摆在我的眼前,告诉我,真相如此……吗?”

  “还是,死去的魂魄和不甘的怨恨,在向生者发出请求,在质问天地是否不公?”

  “江嫣然,你想要求一个答案,所以我站在了这里,读到了你曾经留在这里的文字……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来吧,告诉我吧,让我帮助你。”

  杨土本来还因为燕时洵的安慰而很是感动,还想再自责的说些什么。但他很快就被燕时洵的话绕得糊里糊涂,满脑袋问号,不知道燕时洵到底在说什么。

  “燕,燕哥你没事吧?你别是被鬼上身了吧?”杨土看起来快要被自己的猜测吓哭了:“你别吓我啊燕哥,你要是出事了,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啊?”

  杨土开始了他第二轮的愧疚道歉和祈祷,但燕时洵的精力已经重新转移到了墙壁上,继续从那些笔画里读取着几十年前遗留下来的信息。

  燕时洵的手指也很快顺着墙壁,摸到了另外的话语。

  他缓缓半屈下长腿,顺着那些笔画一路向下,一直到了被木板床遮住的墙壁上。

  和其它凌乱的笔画不一样,这些被刻在床板后的字,刻痕要更加深刻和清晰很多,应该是江嫣然认真而郑重留下的东西。

  也正因为此,燕时洵很快就读出了那些文字。

  他俊美而严肃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错愕。

  那是江嫣然留下的自述,条理清晰,言简意赅。

  [我是江嫣然,京城大学学生,前往实习单位报到途中被拐卖至此,被以十块的价格由实施拐卖的杨免卖给旺子村杨老三,被强迫与杨老三成亲与发生关系,并杀死了我的叔叔江成。我被迫怀有一子,被我亲手实施流产。

  我在房梁上藏了一本笔记,上面记录了我被关在旺子村这四年多所经历的事情,足以为我证明四年来所受的冤屈,以及旺子村的罪行。如果有人找到这本笔记,请拿着它,为我讨回一个公道!

  当你找到这本笔记时,我应该已经死了,我已家破人亡,无以报答对你的恩情。但请放心,即便身死,我的魂魄也会记得这件事,并尽我所能偿还恩情。]

  燕时洵半蹲在墙角旁,修长的手指留在最后的笔画上,没有继续的任何动作。他的发丝散落在额前,半遮住了他俊美的面容,那双眼眸,漆黑而锋利,如夜幕下狂风暴雨的海面,惊涛骇浪,怒意翻天都化作了锋芒。

  他就像是一尊塑像,房间外隐约传进来的唢呐声和欢笑声,已经无法惊扰他,他完完全全的沉浸在了旧日的世界里。

  杨土维持着跌坐在房门口的姿势,紧张的盯着燕时洵的背影,大气不敢出。

  良久,燕时洵才缓缓抬起脖颈,仰头从这个角度向旁边的窗户看去。

  纸糊的窗户上,那些硬纸早就已经老化而发黄,将从外面隐约透进来的红光也染得昏黄,像是任由腐烂的灰尘角落,压抑到绝望。

  那个女孩,蹲在这里一笔一划冷静的刻下这些话时,她在想什么呢?

  她是否到死前最后一刻,都在埋怨她的叔叔和其他人不来寻找她?她可曾知道,有人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她,在对她的情况全然无知、困难重重的逆境下,依旧咬牙坚持了几十年,从来没有一刻,放弃想要带她回家?

  到最后,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陌生和仇恨的地方时,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怨恨这个村子,这个世界吗?

  燕时洵的脑海中,浮现出今日白日时,江嫣然灿烂漂亮的笑意,转身时飞扬在空气中的裙角,手捧鲜花时的美好场景。

  然后,那些画面纷纷破碎,转换成了在昏暗简陋的小屋里,女人浑身是伤的抱膝坐在床上,手上和脚上都拴在铁环,像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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