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章 晋江第2/4段
燕时洵心脏向下沉了沉。
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邺澧告诉他,百年前地府崩塌,阎王将要消散之前,拼尽全力将自己的神名与所有力量都留在了地府,支撑着生死正常运转百年。
而这里的气息明显区别于鬼气,却让所有恶鬼畏惧……这里,难道是阎王的埋骨地?
燕时洵很快就感觉到,他的脚下踩实到了一片坚硬的地面。
不像是地狱中沁满了血液泥泞软烂的土壤,而是以坚石铺地的触感。
一丝疑惑从燕时洵心头划过,他很快就调整了姿势,长腿微屈卸掉了冲击的力道,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燕时洵缓缓直起身,借助着手中光芒打量着周围。
直到此刻,没有了狂风和层层阻隔,燕时洵才真正看清他所落进来的,是怎样的地方。
四面皆是百米高的雕像,神佛面目威严,不怒自威。
不像是菩萨垂眸温润和善。
此处的神佛雕像眼如铜铃,炯炯不可直视,而面容上线条坚硬带着锋利的棱角,手持武器,姿态生动,仿佛下一刻就会抖落一身泥土尘埃,从沉睡中活过来,将所有入侵者和魂魄斩于此地。
在这样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下,人会不由自主的觉得恐惧与渺小。
场地空旷,黑色地面在突如其来的光亮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仿佛是等待着接受审判的罪孽魂魄,在此处惴惴不安的哀嚎求饶,却连上方的一个眼神都换不来。
燕时洵警惕的环顾四周,发现那些高大的神佛像在细看之下,竟然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而在光线的边界,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很多砸下来的巨石石块,狰狞锋利。
就好像是这里曾经遭受过毁灭性的打击,所有往日里威严不可冒犯的装饰,都变成了残破的遗迹。
燕时洵眼眸沉了沉,迈开长腿跨过脚下的石块,轻声走了过去。
“咔嚓……咔嚓。”
碎石与鞋底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回荡在空旷无人的穹顶黑暗下,显得更加寂寥死寂。
坍塌的房顶,砸下来的梁木,横倒在地的枯骨身上还套着旧时的官袍……
所有的一切,无不在昭示着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
地府。
邺澧说的没有错,虽然与他之前所猜测的埋骨地有些区别,但是地府现在已经空荡荡没有了任何管理者。
不管是阴差还是十殿阎罗,传闻中所有应该存在于地府的官职都不见踪影。
只有大灾难之后残留下来的一地狼藉。
“咔嚓!”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起。
燕时洵心中一惊,赶紧低下头看去。
焦黑的枯骨手臂横斜,与下面黑色的砖石融为一体,在废墟中看得不真切,让燕时洵在不均匀的光亮中一时没有注意到,踩碎了臂骨。
燕时洵赶紧后退一步,低声道了声“抱歉”。
然后他才看清,那枯骨手臂的主人,身上同样穿着官服,另一只已经化为焦黑骨节的手中,还死死抓着一本厚厚的名薄。
燕时洵的目光顺着这具骸骨往远处望去,就看到在大殿倾倒的废墟中,还隐约露出了其他穿着官服的骸骨,形象各不一致,却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那些地府曾经的掌权者,哪里是不知所踪。
他们……都死在了百年前的浩劫中。
燕时洵抿了抿唇,有些愣神。
因此此刻邺澧借给他的神名,大道将所有的前因,悉数说予了凡人听。
百年前,阴阳失衡,大道为了在混沌中求得一线生机,保住人间不因天地崩塌而遭受灾祸,只得将所有分散出去的神位与力量回收,重新支撑起将要倾倒的大道。
虽非长久之计,但只要还没到最后,就有一线生机可言。
大道看透过去与未来,无情无私的守护阴阳,为了苍生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但是对于地府,却是致命的打击。
所有的神位陨落,地府塌陷,十殿阎罗连同着所有地府神明都耗尽了力量。
唯一剩下的……只有现在展现在燕时洵面前的废墟,还在无声诉说着当年毁天灭地般的恐惧。
燕时洵本想进一步看向未来,大道却在他面前忽然模糊成一片烟雾,再也看不真切。
他皱了皱眉,手中起卦想要询问。
但是他却连手指都无法屈伸。
就仿佛虚空中的力量制止了他的行为,大道叹息,不予展示未来。
——也或者……连大道,都无法确定未来。
变数入局,所有既定的结局都起了变化。
原本的死局重新开始活泛,一线生机终究在人间显现,所有的因果都在这一刻汇集,开始朝向一个可能的光明未来前行。
燕时洵隐隐约约触到了什么,但是等他转神再想去追索的时候,却一切都化为泡影,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的伸手向前,想要抓住那一瞬间的顿悟。
但就在这时,从光芒没有照到的更深处,却忽然响起了轻微的转动声。
燕时洵立刻敏锐抬头看去,目光如厉电。
却见高台之上,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的大殿,那些倒塌下来的砖石碎瓦,在一股看不到的玄妙力量下缓缓升起,重新回归它本应该在的位置。
就在燕时洵眼前,废墟重新建立。
“砰!”
最后一声巨响,深渊震颤。
原本建立在最高处的无头神像,失去的头颅归位。
燕时洵眯了眯眼眸,仰头看去。
神像雕刻的是一张俊秀年轻的面孔,虽不怒自威让人心生敬意,却绝不会错认那张面孔的年龄。
而最令燕时洵惊诧的,是那张面孔竟然隐约让他有些熟悉感。
在哪里见过……
燕时洵长眉紧皱,却像是那一段意识被大道屏蔽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记忆中找出这张脸来。
但不对,他一定见过,甚至熟悉这张脸。
燕时洵如此直觉到。
没有留给他太多疑惑的时间。
看不到的力量缓缓推开重于千斤的石门,复原的大殿缓缓在燕时洵面前开启。
道路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
就像是有谁在无声的说:既然找到此处,那便入内。
燕时洵身形顿了顿,随即平静的迈开长腿走了上去。
随着光芒的靠近,幽深昏暗的大殿内被一寸寸照亮。
威严冰冷的大殿尽头,高座之上,静静的坐着一道身影。
只是黑暗模糊了那道身影所有的模样,只留下一道剪影,让燕时洵看不清那究竟是谁。
燕时洵正待念起金光咒,却忽听得上方传来的细微声响。
那身影动了。
千百年来所有的死亡都匍匐于他的大殿之下,无数魂魄曾在此忐忑等待判决,而他始终高高在上,神像冰冷没有温度,不曾向人间投掷过一个眼神。
阴阳的规则不可更改,天地不仁,公正无私。
他所言,既是死亡的法度。
“你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我已经找到了你。”
那身影声音冰冷清越,仿佛缠绕阴森鬼气。
“索性一切尚为晚时,大道终究垂眼。”
燕时洵眉头紧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声音的意思。
但阴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背向上蔓延,将他冻得连牙齿都在颤抖,结实的肌肉因为警惕而紧绷僵硬。
燕时洵为自己的生.理.性.反.应而诧异,对那声音的身份更加戒备。
按理说,他所有畏惧的情绪,早就已经在跟随李乘云游历四方的时候,因为遇到的那些恐怖或悲伤之事而逐渐被消磨,更在经手过的数不尽魂魄中,日渐将心智磨练得坚硬平静,寻常鬼怪撼动不了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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