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 26 章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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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与那张苍白的脸对上的一瞬,云冉冉想起了他的名字。

  也不是名字,是那个人有些无奈,却又带着笑意说出口的话。

  “小景心地善良,可惜是个懦弱的笨蛋,打不过又没本事,只会哭鼻子。”

  那是她进入阿丁在半月魔域的记忆碎片时,看到的清秀少年,他第一个救人,第一个安慰阿丁,却又因为无法承担后果而选择哭泣沉默。

  这个红衣鬼影,正是云谏口中的小景。

  他为何会困守在灵光镇中,还变成了这副样子?

  她脑中惊涛骇浪,正要追问的时候,红衣小景猛然将额头向她的脑袋贴了过来。

  就在额头贴上的一瞬,冰凉至极的气息将她包裹,世界在她眼前消失了。

  一片漆黑。

  ·

  我叫景乐,乃太华宗凌绝峰弟子,师从宋界长老,最讨厌的人是云谏师兄。

  他太过优秀让身边的人都黯淡,他太过善良让我的懦弱与伪善无所遁形。

  尤其是去半月门魔域那一趟远行。

  我修习不为长生,不求大道,我只希望能在遇到想做的事情时可以勇敢去做。

  但被赵师兄踩在泥泞中的时候我是还是退缩了。

  他质问我能否承担责任,能否面对可怕的后果,我害怕的不知所措。

  阿丁就站在对面红着眼看我。

  她在等我肯定的回答。

  可我……真的无法说出口……

  我拿什么保证?如若无辜的人因此丧生,我就是罪人,如果事态无法遏制,出现不可挽回的局面,我又该如何?

  阿丁可怜,可也许会有更多的人因我这个逞强的选择丧生,我不敢选。

  我哭泣和逃避,我是个懦夫,我的善良不过是口上说说,我其实什么也做不到……

  后来云谏师兄偷偷带着一群小孩跑了,再之后信誓旦旦的保证,上交魂牌,每次回宗门都跑去藏经阁翻阅典籍,更是同药王谷的那票师兄弟打的火热,研究各种草药药性。

  他为什么不害怕么?我真的不明白。

  他总是神采飞扬,无惧无畏,我羡慕他,也更加讨厌他,他让我看上去像一个废物。

  后来那帮小孩出事了,有两个无辜的人在这场事故中丧生,我一方面很难过,另一方面却又有些难言的喜悦,好像我那些懦弱和退却才是正确的,让我多少有些轻松。

  师兄会怎样呢?会像我一样躲在角落里自责的哭么?

  我不知道,我想象不出来他那种样子,他总是笑眯眯的说着“没关系,有我呢”这种讨人厌的话。

  我甚至有些想要看到他颓废崩溃的样子,想看他魂不守舍一直喃喃自语“我错了”,想看他遇事时因为受伤而犹豫不决胆怯的样子。

  想看那个男人堕进深渊,像我一样无助。

  后来我看到了,可我并没有想象中高兴,我特别难过,差一点就哭了出来。

  那是在灵光镇,我历练的第三站,因为再也没有师兄的消息,我干脆下山历练,不知怎的到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小镇,镇上的人体质特殊,不能吃世俗的食物,只喝一种药草酿成的药液,灵花酿。

  那滋味儿挺不错,喝了后通体顺畅,甚至还能细微的提升修为,这个镇挺大,因为镇民善种植,草药稀世罕见,来往旅人很多,甚至还会定期举行拍卖会。

  我听人说灵水镇附近有一种天材地宝,名唤“幽冥”,蕴含大能,对修士大有裨益,我便想着,若是运气好,能得到一朵也不错。

  我来的时候正是花开时节,整个镇上都飘散着浓郁的药香,许多旅人坐在树下,一边饮酒作乐,一边赏花赏水。

  我在镇上唯一的酒肆买了酒,刚坐下没多久,便听见周围传来吵闹之声。

  因为旅人多,又大多是修行者,争吵打架都是常有的,不过大家通常碍于镇长的面子,比较克制。

  我遇事犹豫,却又惯常心软,时常害人害己,但还是忍不住朝吵闹之处看去,几个五大三粗的修士正在调戏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儿生的白净,是镇上的住民,正抱着一坛灵花酿送给客人,被他们几个围住不放。

  那几个修士胳膊上都有暗黑龙纹,像是魔域那边来的修士,脾性放肆混账,那姑娘柔柔弱弱,害怕的连连后退。

  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一个邋里邋遢的醉酒剑客突然摇摇晃晃闯进去,他迷糊中跌倒在几人身边,伸手就胡乱抓,那几人的衣衫上便落下了脏兮兮的手印。

  那几个壮汉当即目露不悦,顾不上纠缠姑娘,直接将他一脚踹开,他狼狈的跌倒在地,因为醉酒半天爬不起来。

  姑娘担心醉汉,在一旁急的直掉眼泪,我上前叫她先走。

  那几人丢了姑娘自然不忿,当即围着醉汉拳打脚踢,围观者有之,帮忙的却没有。

  我站在一旁,也没有出手,因为我忽然想起魔域的魔尊苍吾,他的手下便会在手臂上纹上魔龙,苍吾虽只是个少年,但心狠手辣极其护短,天赋也奇高,年纪轻轻便在魔域闯下赫赫威名。

  若是惹到这些人,自己受伤便罢了,可遭殃的是这灵光镇,我不太敢赌。

  流浪汉看着身子弱,没想到却很抗揍,这样轮番踢打也只是呕出了一口血。

  我握紧剑,想起若是云谏师兄在,肯定早就拔剑冲上去了,他那样骄傲飞扬的人,从来不会眼睁睁看别人受这种委屈。请下载app爱阅app最新内容

  那几人踩着他的脸叫他道歉,他哆哆嗦嗦的说着“对不起,我错了”这种话,那几人发泄的差不多,便狠狠的踹了他一脚,重新坐回去喝酒。

  他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我忍不住上前扶他,他错愕的抬起脸看我,熟悉的面容让我如遭雷劈,我万万没想到,这个邋里邋遢没人样的醉汉竟然是云谏师兄。

  他快速抽回手,没有同我说话,步履蹒跚的走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追上去,拦在他面前。

  我想过他会自责、悲伤,消失一段时间,却怎样也想不到他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我嘲讽道:“师兄从前教训人时多神气,如今面对几个魔修,连剑都不敢拔,还要颜面尽失的道歉。”

  他垂眸不语。

  我便又道:“你要陷入自责中,颓废的过这一生么?”

  他推开我,往河边走,我气闷的跟上,他寻了块阴凉地儿,盘膝坐下,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坛酒,又开始往嘴里灌。

  他已经满身都是酒气了,我气不过,一把抢过,他便又从储物袋里取,我蓦然火大,一把拽起他的领子,拖着他便往河边走,随后一把将他推进河里。

  他呛了几口水,但多少有些清醒,茫然四顾之后,便奋力朝河岸由来,湿漉漉的往上爬,爬上来后也不擦,头发脸颊全都湿透了,浑身都在滴水,他就地坐下,又去取酒喝。

  我气的不轻,还想抢的时候,他抬眼朝我望来。

  “都死了。”

  我一怔,我看见他的手指微微发抖,看见他眼眸里都是湿气,不知道是河水还是别的什么,他把脸埋进酒坛里,肩膀不断的颤抖。

  我忽然好难过,我想跟他说这不全怪他,但师兄这样的人,又怎会想不明白,他还是会归咎于自身。

  所以才这样崩溃。

  后来他喝了好多酒,又吐过几次,他全身湿漉漉的靠在树上,掉了好多眼泪,他抬头看月亮,说,你看,他们本可以和我一起看的,这都怪我。

  我看着师兄,那双眼里已经没了从前的落拓不羁,只烙下了满满的伤痕,失去了从前的活力和积极。

  我鼻尖和眼眶俱是一酸,这是我的师兄,却再也不是那位师兄。

  我想要说什么,也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时那几个魔修也晃到了河边,一眼便瞧见我们,不怀好意的走过来,他们满身酒气,显然喝多了。

  其中一个抓着师兄的领子将他抓起来,讥讽道:“臭叫花子也学别人英雄救美?”

  我原本想出手,后来却忍住了,我想要师兄振作,自己拔剑。

  云谏师兄是太华宗天赋最高的弟子,入宗门那日便被各位仙尊哄抢,想要收入门下,可他最终选了凌绝峰。

  他的御剑术更是登峰造极,半月门那时候,一群弟子在身后围追堵截,出半月魔域的时候灰头土脸狼狈至极,而他却带着一群小孩平安走出,便很能说明问题。

  他原先嫉恶如仇、爽快肆意,绝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可任由对方如何侮辱他,他也只是护着脑袋蜷缩着忍受,没有丝毫拔剑的意思。

  直到那些人打累了、腻了,他也只是默默承受。

  后来那些人歪歪倒倒的又去喝酒了。

  徒留下他和地上凌乱的血迹。

  我失望透顶,心里堵的要命。

  他挣扎着坐起,擦掉嘴角的血,表情空洞,仿佛一切都无所谓。

  你瞧,就连师兄这样潇洒的人,一旦断了剑,也变得如此狼狈不堪。

  微风吹落了花瓣,在空中飘摇交错,像是一道道无法掌控的命运轨迹。

  我走近他,哽咽道:“师兄,我知道你不拔剑是为了惩罚自己,可何苦这样,如若无法释怀,便更不能放弃自己,你得站起来,才能赎罪啊。”

  “你不要再自责了行么?”

  他闷声不语,只是低头找酒喝。

  我眼睛有些湿。

  天空很蓝,一如从前,可身边的人,却再也不是故人。

  我在灵水镇停留了一天便决定离开,因为我无法面对这样的师兄,可就在我停留的那夜,灵水镇出了一件大事。

  那几名魔修记挂着白日里调戏的那位姑娘,夜里找上门去,姑娘自然抵死不从,姑娘的爷爷冲出来保护她,却被那几名魔修当场砍死,就在几名魔修欲对姑娘不轨之时,她爷爷的尸体上竟然长出了一朵艳丽至极的花。

  色如鲜血,瓣如细网,招摇妖艳,惑人至极。

  那花起初只有很小的花骨朵,可在吸饱了鲜血与魂魄中的灵力之后,竟然快速生长,最后摊开了柔嫩的花心。

  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抱着爷爷哭泣的姑娘也吓傻了。

  镇长匆匆赶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怪不得大家遍寻不到线索,原来这才是幽冥花的真相,原来幽冥花长于灵水镇镇民的魂体上。

  那花同传说中描述的一模一样,名唤“幽冥”,长于死亡。

  围观的众人一瞬都变了脸色,气氛一时之间变得萧杀和死寂。

  镇长当机立断,率先出手,迅速将那几名魔修斩杀,又布下结界,将所有在场修士围在内里。

  我知道镇长不是普通人,没想到他修为如此高,他命人送上忘忧酿,一人一碗,抹去记忆,送出灵光镇。

  镇长知道师兄救过那姑娘,便放过了我们两个,只是要我们立下了心魔大誓,不得告知外人,随后他在灵光镇四周布下结界,宣布暂时封闭灵光镇。

  在那之后,我们同镇长与几位镇上的百姓围坐在幽冥花前,个个神情复杂。

  就连镇长也不知道这种花原来孕育在灵光镇镇民的身体里,难怪他们可以吸收灵花酿中的灵气。

  这对于灵光镇的镇民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镇长说从前也有生老病死的人,但从未出现此种情况,不过既然这个消息传出去,那此地自然不能再留,当即决定举镇搬迁。

  所有镇民快速响应,我和师兄便留下来帮忙。

  姑娘爷爷的那朵幽冥花被镇长收了起来。

  镇长动作很快,第二日便已经带领百姓们整理完毕,可就在大家准备出发之际,在前方打探的钱浩脸色煞白的跑回来,说看到了魔族大军,前排有数百人骑着赤虎,还有一个绘着暗黑魔龙的轿子被层层护在中心。

  镇长强压着恐惧:“是苍吾,上次伤了他的人,他定然是寻仇来了。”

  “魔族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消息传递方法,不然他也不会来的这样快,还带着那么多人手。”

  “恐怕是冲着‘幽冥’来的。”

  emsp; 他闷声不语,只是低头找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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