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番外10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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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沅看到他缓缓阖上的眸,笑凝住了,眼泪无声落下。

  “睡吧,睡吧。”

  她俯身,鼻子轻轻的蹭了下他的额头,沙哑的呢喃道,“那是来处,也是去处,我以后也会去的。”

  元正二十三年春,太上皇薨于兴庆宫,享年六十二。

  太上皇的葬仪很隆重,尤其那个棺椁格外的大,大到能躺两个人。

  念念私下小声问裴宣,“皇兄,哪有帝王与皇后这么个合葬法?哪怕将椁制大一些,放两个棺也行。现在将棺椁制成这般,若是母后百年之后要收殓入棺,岂不是还要将父皇的棺材打开?”

  “这棺椁是父皇之前备下的。”裴宣沉吟道,“父皇与母后感情深笃,大概是不想与母后之间隔着什么。”

  想到父皇恨不得日日夜夜将母后绑在他身边一刻也不分开的劲儿,念念忽然也就理解了这古怪的合葬方式,她轻轻叹口气,“是,一切遵照父皇的遗愿。”

  太上皇安葬后,裴宣担心顾沅忧思成疾,特将顾沅请到圣端宫居住,八年前崔太后去世,这宫殿便一直空着。

  从前凤仪宫庭前种的花,这回都移栽到圣端宫前。

  顾沅坐在兴庆宫里收拾旧物,裴宣和念念都来陪她。

  一样样旧物收拾出来,也装满了好几个大箱子。

  有裴元彻送她的礼物,有他们在外游玩时购买的纪念品,还有一些年轻时的小玩意儿

  “这方帕子,是与你们父皇第二次见面给他的。”

  顾沅拿起一方泛黄的绣兰花丝帕,弯眸笑道,“他这人,见我不在春日宴上,就寻到了曲江池畔,那时我正与你们卢姨一起放纸鸢,好巧不巧,那纸鸢正好砸中你们父皇的额头,磕破了皮……”

  那时,他还装模作样的说没有帕子,明明就是有的。

  “还有这枚印章,原本是我刻给你们姑母的,被你们父皇瞧见,愣是给抢走了。他那个人啊,年轻时就无赖,我常说他要不是生在皇家,定是个市井泼皮……”

  顾沅眯起浑浊的眼,拿起一枚褪色的长命缕,脸上带着淡淡的、回忆的浅笑,“我还记得第一回与你们父皇去渭河畔看龙舟赛,那天可热闹了……”

  某个拈酸吃醋的男人,还纹了一背的纹身,新婚夜脱衣服,将她吓了一大跳。

  每一样旧物都承载着一段回忆。

  顾沅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人到老了,怨啊恨啊真就淡了。

  年轻时的轰轰烈烈,爱恨情仇,到老了再想起,好似变得稀松平常,只引得人摇摇头,轻轻一笑。

  而回忆里出现更多的,是旧日里那些不经意的小欢喜,那些琐碎却美好的温情。

  另一半的离去,会难过,会不适应,却不代表天塌下来。

  逝去的人离开了,活着人还是要重整心情,去过好他们自己的日子,顾沅也不例外。

  儿女孝顺,孙辈乖巧,顾沅这个皇太后当的很是舒心自在。

  只是夜半无人时,看到空荡荡的床边,她会忍不住去想那个常常被她说“不要脸”的男人。

  原来,思念一个人,竟是这般滋味。

  就像是看不到尽头的夜,迷茫,空虚,又煎熬。

  “上辈子,我不在的那些年,你也像我思念你这样,思念我么?”她去问裴元彻的牌位。

  牌位黑漆漆、冰凉凉,不言也不语。

  后来,她也习惯与牌位对话,就像他上辈子那样,与他说说近日发生的趣事,给他分享儿孙们孝敬的美食,仿佛他还在她的身边。

  就这样,顾沅在圣端宫自在而悠闲的过了十五个年头。

  临终前,顾沅有气无力的盯着幔帐上绣着的云鹤花样,嘴唇微动,似是在说什么。

  裴宣与念念跪在她床前,倾过身,仔细聆听。

  “母后,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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