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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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室内,工部尚书额头冒着汗,正磕磕绊绊应对着琰王的问话。

  “今日前来,当真只是看病。”

  工部尚书恭谨道:“梁太医说有人要见下官,到了此处,才知道竟是琰王殿下……”

  萧朔靠在案前,合上随手翻阅的书,搁在一旁。

  工部尚书下意识噤声,瞄了一眼琰王神色,讪讪低头。

  这些天来,自从云小侯爷下狱的消息在京城传开,已有不少人在暗里悬了心盯着琰王府。听闻云琅被送到了医馆,当夜便有人按不住,还是熬了一宿,才将他推过来看看情形。

  工部尚书壮着胆子来了,却不曾想竟在医馆遇见了萧朔,一颗心悬在半空,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敢多说。

  “尚书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萧朔已在屋内坐了一刻,听着工部尚书东拉西扯的打太极,在云琅那里攒的耐心已近耗尽:“不必遮掩避讳。”

  工部尚书低着头,擦了擦汗:“下官岂敢……”

  萧朔抬眸,视线淡淡落在他身上。

  这些年琰王在外多有酷戾名声,工部尚书被他扫了一眼,脸色又白了几分。

  “大人是佑和二十五年进士,负责殿试的便是先王。后来琼林宴上,受世家子弟挑衅,也是先王出手解围。大人入工部后,曾与父王多有来往,府中尚留有昔日拜帖。”

  萧朔缓缓道:“昨日将人送来,今日大人便碰巧生了病,不辞辛劳来了医馆,竟……无半句有用的话可说。”

  萧朔随手推开窗子,透了透风:“莫非是觉得本王这些年自寻死路,实在不堪托付?”

  “王爷说得什么话!”工部尚书忙起身,“您金尊玉贵,福寿绵长,如何便自寻”

  工部尚书不敢说,看了看萧朔脸色,小心翼翼道:“您近些年……虽然有几次,举止稍有出格,可并非您本心所愿,我等是知道的。”

  “只是……有些事。”

  工部尚书干咽了下,错开视线:“您知道了,却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萧朔眼中显出些讽意,轻笑了一声。

  “这些年朝中纷乱,情形难测。您韬晦避朝,实是无奈之举。”

  工部尚书小心试探:“前几日,王爷入宫已得了圣上眷顾,正是乘此机会更进一步、以求圣心的时候,又何出此泄气之语呢?”

  “圣上眷顾。”萧朔念了一遍这几个字,神色平静,“大人教我,如何该更进一步?”

  工部尚书愣了愣:“这”

  “我见了血海深仇的故人,将人囚在府中泄愤,打得半死。”

  萧朔慢慢道:“再听从了皇上开解,知道他原本也不想下手。只是为名为利、为保前程,被逼无奈才忘恩负义的……”

  萧朔好奇:“这样便能得了圣心么?”

  工部尚书失声道:“王爷!”

  萧朔不以为然,偏了下头望着他。

  “王爷……如此之想,无可厚非。”

  工部尚书怔坐了半晌,眼底渐透出些心灰意冷,向后退了一步:“我等无话可说。”

  “只是他……终归并非主犯,纵然卷入其中,也是身不由己。”

  工部尚书低声道:“王爷若泄够了愤,还请念一丝故人之情,抬一抬手。免得来日知道了些别的事,徒生后悔……”

  萧朔像是全然不曾听见,替自己添了盏茶,轻吹了几下浮沫。

  工部尚书看他半晌,终归忍不住一拂袖,起身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殿下好自为之,下官告退。”

  萧朔笑了笑:“请便……”

  他话还未完,忽然若有所觉,抬了下头,放下手中茶盏。

  “怎么,王爷莫非还埋伏了耳目,要举告下官么?”工部尚书见他神色有异,被满腔寒凉悲怆顶着,沉了语气道,“如今工部也已是个闲职,做官不如不做。王爷举告,下官正好告老还乡……”

  工部尚书边说边回身,正要径自出门,忽然一怔。

  “孔大人未满四十,心老人不老。”

  云琅扶着门沿,抬手相让:“左右工部无事,再坐一刻。”

  工部尚书愣愣看着云琅,脸色一连变了数变,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

  云琅合了门,看向萧朔,揉揉眉心:“我不过同别人说了句话,晚来了一会儿,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

  “朝中纷乱,情形难测。”

  萧朔淡声道:“此时来访,难保不是皇上派他来套话试探。”

  “下官尚不至这般龌龊!”工部尚书才回神,正听见萧朔所言,一阵气恼,“少侯爷”

  “你要装样,也装得像些。”

  云琅将萧朔推开些,找了个地方坐下:“孔大人犯颜直谏,说了这么多冒犯的话,竟也没被你找人绑起来打一顿。”

  “……”工部尚书:“少侯爷。”

  云琅笑笑,将萧朔那盏茶推开,重新拿茶水烫洗过杯盏,滤去浮沫,替三人分了茶:“坐下说话。”

  工部尚书看着两人,蹙紧了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王爷不曾对我动手,也不曾把我打得碎成一地。”

  云琅将茶盏推过去,耐心解释:“我入京后,得王爷搭救,藏匿在他府上。年关将近,我二人合计,想要借此动上一动。”

  情形陡转,工部尚书仍有些惊疑不定,看了看一旁的萧朔:“可宫中”

  “宫中流言纷纷,真假难辨。”云琅道,“大人若承端王旧恩,行走说话,要多留些心思。”

  工部尚书被他戳透心事,凝神看了两人半晌,彻底撂下心,慢慢走了回来。

  “王爷……既然不曾动手。”

  工部尚书定了定心,看向萧朔:“有意说那些话,是为了试探下官来意么?”

  “实属无奈。”云琅拱手,“冒犯大人了。”

  “岂敢称冒犯。”工部尚书摇摇头,同萧朔欠身赔礼,“朝局晦暗,在所难免。是下官心胸狭窄,误解了殿下。”

  “不必。”萧朔道,“本王原本”

  云琅不动声色,借着披风遮掩,结结实实踩了萧小王爷一脚。

  萧朔:“……”

  萧朔静坐一阵,阖了下眼:“尚书请坐。”

  工部尚书谢了坐,回了桌旁坐下,又细看了看云琅气色。

  “我不妨事。”

  云琅笑道:“大人今日冒险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急着告诉我们的?”

  “确实情形紧急,不容拖延。”

  工部尚书点了点头,看向萧朔,却又有些迟疑:“只是此事凶险……王爷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无妨。”云琅道,“只管说就是。”

  工部尚书仍有些疑虑,坐了半晌,终归叹了口气:“是。”

  “少侯爷也清楚。”工部尚书起身,亲自将门窗闭紧,回了桌前,“今年冬至大朝,照例拟在大庆殿,文武百官、各方使节齐至,圣上降阶。”

  云琅半点不清楚,记了句降阶等着问意思。刚默念一遍,便被萧朔好整以暇望了一眼,一阵着恼,当即照着萧小王爷又踩了一脚。

  工部尚书心事重重,浑然不知桌下风波,喝了口茶,又低声道:“朝礼后,依例在大庆殿前要搭楼台,于台下广场演武、编排百戏,以期冬去春来、万物生发……”

  云琅不少翻上楼顶看热闹,倒是清楚这个:“工部就算再清闲,修缮宫殿、搭筑楼台总还是分内本职,大人如何竟有此闲工夫?”

  “不瞒少侯爷。”尚书苦笑,“就连此事,今年也已移交给三司派人专管了。”

  云琅闻言微怔了下,并未说话,慢慢解了披风,拿过自己面前茶盏,在手里焐了焐。

  “工部只管搜寻材料、招募匠人,银子是三司出的,东西也要尽数供应给三司。”

  工部尚书道:“连下官也是今日随着踏勘,才第一次见了今年搭起来的这座承平楼。”

  “大人不必绕这么大圈子。”

  萧朔看了看云琅,径直道:“楼有什么不对,违制破礼还是偷工减料、有垮塌之患?”

  “都不是。”工部尚书苦笑道,“若只是这些事,下官何不直接参他一本?左右工部如今已成了清水衙门,还怕再惹一惹三司么?”

  云琅同萧朔对了个视线,不着痕迹蹙了下眉。

  工部尚书握了握拳,深深吸了口气,长呼出来:“不瞒少侯爷,下官看准了,那楼下有扇暗门,不在修建图纸之上。暗门之后,竟能藏下十来个人。”

  “此等故事。”工部尚书定定看着云琅,“佑和二十四年春祭……少侯爷可觉得熟悉?”

  云琅轻吸了口气,静坐片刻,搁下手中茶盏。

  佑和二十四年,契丹使节居心叵测,借春祭大典拟行刺圣上、纵乱京城仍有些疑虑,坐了半晌,终归叹了口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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