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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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多得是,真到不可为之时,要找个没人找得着的地方,倒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云琅定定心神:“只是如今诸事未定,未进先思退,非取胜之道。”

  “倒是比老夫有豪气。”

  蔡太傅看着他眼底未折心气,隐约放了心,笑着倒了杯茶:“这话说得对,老夫自罚一杯。”

  “您是长辈,忧心的是我们两个安危,惦着的是我二人性命。”

  云琅笑了笑,以参汤略一作陪:“不能比。”

  蔡太傅懒得同他多说酸话,眼底浸过温然,照云琅脑袋上一敲:“除了去教训那几个宫中的木头,可还有什么要老夫做的?”

  “此时没有。”云琅摇了摇头,稍一停顿,又道,“不过有件事,我一时还不曾相通,想请教太傅。”

  蔡太傅有些诧异,挑了眉毛:“还有你小子想不通的事?”

  “您这是教训我。”

  云琅失笑:“等日后诸事稳妥,我定然日日去天章阁受教,让先生打手板。”

  蔡太傅假意瞪他,半晌自己先绷不住了,摇头失笑:“你这张嘴……罢了,要问什么?”

  “朝局关系、公室宗亲,实在错综复杂,我并不熟悉。”

  云琅道:“我看得出,皇上是有意施恩于萧朔,要扶持他,却想不通皇上是要靠扶持他来对付谁。”

  “环王叔卫王叔自不必提了。萧错这个景王当得自在逍遥,虽然聪明,可也半分无意于朝政。我前日叫御史台将百官疏送来一份看过,朝臣几乎铁板一块,各家军侯勋贵,也没有势力大到值得皇上忌惮的。”

  云琅沉吟着,轻捻了下袖口:“我一时还想不通,是什么人叫皇上如此忌惮,不惜冒险扶持萧朔……”

  “此事倒并非怪你想不通。”蔡太傅道,“你二人年幼,不知道罢了。”

  云琅微怔,抬了头:“太傅知道?”

  “隐约知道些,不很拿得准。”

  蔡太傅点了下头:“老夫当年很不喜欢这些,故而虽然听见过些风言风语,知道的却并不详尽……你方才说朝中铁板一块,是谁告诉你的?”

  “御史中丞信里所说。”云琅有些迟疑,“中丞秉性方正,想来”

  “何止是秉性方正,那就是个榆木疙瘩。”

  蔡太傅听他提起,便止不住皱眉:“他倒没什么异心,迂得发憨罢了。”

  云琅想起御史台狱中那半月,险些没压住嘴角,咳了一声:“是。”

  “你若问他,朝中自然是铁板一块。”

  蔡太傅喝了口茶,不以为然:“御史台这几年都被打压排挤,不论弹劾哪个,不是被申斥就是搁置不理。在他看来,朝堂当然是块铁板,是个官他就撞不过,只能去撞柱子……”

  云琅没绷住,一连咳了数声,尽力压了压:“依您所说,如今朝堂……其实并非尽在皇上掌握之中。也有不同势力,只是御史台一样都惹不起罢了?”

  “正是。”蔡太傅道,“就不说别家,三司若是叫皇上牢牢把持着,偌大个禁宫,就真能让人这般堂而皇之修一条行刺的暗道出来?”

  云琅心头跟着一动,抬了头,若有所悟。

  “你二人不缺心思谋略,对朝政不熟而已。”

  蔡太傅点到即止,看看时辰,起身道:“老夫既然打算重新教一教宗室子弟,琰王便也在其列。有事没事,让萧朔去我那儿几趟。”

  “是。”云琅回神,见老人家要走,忙撑身下榻,“您”

  “躺着!”蔡太傅横眉立目,“别让老夫亲自动手。”

  云琅无奈,只得坐回榻上:“是。”

  蔡太傅最气他不知自惜,瞪着云琅:“若非如今情形紧要,还不如把你轰回去,让琰王建个屋子,把你藏进去算了。”

  “……”云琅听过这个典故,清清喉咙:“这也是萧小王爷和您说的吗?”

  “是。”蔡太傅被这两个小子烦得不行,“你刚跑了那一年,他来找老夫,喝醉后说的。”

  云琅一时有些想不通:“他来找您……是怎么喝醉的?”

  “他说他想烂醉一场,想了三个月,一个能安心醉死的地方都没找着。”

  蔡太傅好好在家做学问,大半夜被学生带着一车酒堵了院子,也憋屈得很:“老夫说了不喝说了不喝!他还非要让,第二日可真是头疼……”

  云琅一时哭笑不得,竟不知心底是酸是疼,静静坐在榻上,垂了视线,轻揉了下衣角。

  “躺下歇着吧,老夫回宫里,再去替你们打探别的事。”

  蔡太傅不准云琅再送,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下次见你,定要要给老夫活蹦乱跳地上房顶,知道吗?”

  云琅牵了下嘴角:“是。”

  老太傅向来利落,不再耽搁,拂了衣袖,匆匆出了门。

  云琅坐正了抬手作礼,目送着老人家走远,敲了两下窗子,叫刀疤套车送太傅回去。他又倚在榻边,歇了一阵,慢慢撑着靠回枕上。

  小药童探头探脑了半日,进来送了碗药,垫着脚悄悄关了门。

  药香苦涩,云琅阖着眼半躺在榻上,端过来一口气灌下去,咳了几声。

  这些年,他其实不曾想过几次……萧朔在京城是怎么过的。

  是不是吃得好,是不是睡得着。

  书房没人闹腾了,是不是就能清心明目、好好念书,夜里睡个囫囵觉。

  是不是还生他的气,万一哪日运气好,在孟婆汤的摊子边上见了面,是不是还要劈头盖脸训他。

  ……

  不能想。

  原本身上就够难受了,一想起来,心里也跟着翻绞折腾,半步再走下去的力气都没有。

  云琅把药碗搁在一旁,慢慢调息。脑海里一时是少年的萧朔跪在太傅面前,求太傅允准、替他受罚,一时是两人分道扬镳后,萧朔拉着一车的酒在老太傅的院子里,醉得不省人事。

  胸口又有些蛰痛翻扯起来,云琅无论如何都躺不踏实,辗转几次,撑坐起来:“小兄弟?”

  门应声开了条缝,小药童抱着膝盖坐在门口,一板一眼探进来个脑袋:“何事。”

  “劳你帮我买些东西。”云琅摸出一锭银子,朝他笑了笑:“先给你自己买个小药杵,剩下的去醉仙楼,五年往上的花雕,帮我买几坛回来。”

  “这么多银子?”小药童皱了眉,“能买好多酒,我抱不动。”

  云琅帮他出主意:“说是你师父用来酿药酒的,今晚前就要,他们家自然会给送了。”

  小药童仍有些犹豫:“可”

  “两个药杵。”云琅道,“另一个是我送你的,你自己挑,挑最好看的。”

  “当真?”小药童终归挨不住意动,“有很多种,我最想要那个刻了字的,看着很有学问。”

  云琅笑了笑:“当真,你买回来,我也想看看。”

  小药童站在榻边,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接过银子:“不是你喝罢?师父说了,你此时喝着药,不宜饮酒。”

  “不是。”云琅保证,“我连桃花酿都不喝。”

  小药童放了心,点点头,将银子揣进怀里,一溜烟跑出了门。

  京中酒楼少说也有百十来家,新酒陈酒各有妙处,论最好的终归还是醉仙楼。

  醉仙楼在饱有盛名,屹立多年依然不倒。掌柜的财大气粗,听闻是城西医馆的梁太医要用来酿药酒的,当即叫人套了车,拿稻草细细垫着,将十来坛酒没磕没碰地好生送到了医馆。

  云琅拿小药杵贿赂了小药童,再三同梁太医保证过绝不沾一滴,把酒尽数搬到了自己的床底下。

  小药童尽心尽力,帮他搬得整齐。只是十来个比脑袋还大一圈的坛子,再怎么藏,依旧实在太过惹眼。

  夜半时分,萧小王爷应邀赴约,都被眼前的情形引得莫名蹙眉:“你要炼蛊?”

  “……一时大意。”

  云琅坐在榻上,扼腕叹息:“没想到银子这么值钱。”

  云小侯爷自幼不曾亲自亲手花过银子,看什么好就拿了,身后自有人付账。后来浪迹天涯,经手的都成了铜板,最大的一粒碎银子,也只有瓜子仁那么大。

  纵不论这个,醉仙楼的酒也是有价的,一锭银子从来没道理买来这么多。

  云琅已想了一下午,无论如何想不通:“我买酒的时候,如何便没有这般物美价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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