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程凤台浪起来谁都怕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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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小来还是不乐意,待商细蕊膝盖痊愈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搬了家。东交民巷那边碗筷被褥都是现成的,主仆二人只打了几个包裹,一只皮箱,竟不如察察儿一个小姑娘的行李多。雇一辆三轮车,一趟就拉完了。但是商细蕊紧接着又整理出许多贵重的有历史的头面和戏服,每一件都要带走,说是放在空房子里怕人偷了。到了小公馆,他便直奔曾爱玉定制的那只巨大衣柜,曾爱玉的衣服早已收拾走了,柜子里空荡荡,贴墙占了一面,宽阔足够摆得下一张单人床。商细蕊站在面前叉着腰端详了一番,向程凤台说:“我要把横隔板都拆了,好把戏服挂起来。”他并不是在征求程凤台的意见,而是在下达通知,告诉东家一声,他要开始毁东西了。程凤台说:“你别动,这个柜子做得很结实,明天我让打杂的来拆。”商细蕊摇摇头,显然是等不得了:“戏服就是不能叠,原来放在箱子里,折痕烫也烫不平了,可委屈它们啰!”程凤台算是瞧出来了,商细蕊八成是冲着这只大衣柜才搬得这么痛快。

  这一对不知羞的汉子鸠占鹊巢,把曾爱玉送去协和医院待产。商细蕊在楼上伺候他的衣裳头面,曾爱玉在客厅托着大肚子,翻着眼皮子,老不服气地听着楼上的动静,心说这只疯兔子可算掉进干草垛里了,多好的金窝窝呀,以后就归他糟蹋了。一个程凤台交代了护士几句话,坐到曾爱玉对面,曾爱玉把眼皮子朝他一翻,抱怨说:“他在干嘛呀?一进门就拆房啊?你不去管着点他!”

  程凤台一笑:“他真拆房我都由着他。”

  曾爱玉问:“你俩从此就住一块儿了?”程凤台默认了。曾爱玉惊恐道:“他不会虐待我的孩子吧!”

  程凤台随口笑说:“虐待倒不会,保不准教出来一个小戏子,以后跟着他唱戏去。”

  这句话把曾爱玉吓得眼神都定住了,生怕自己的孩子日后进了梨园界,那等于重蹈他母亲的覆辙,一只脚踏进风月场。程凤台见她当真了,不免安慰她:“哎,想什么呢!这孩子以后就姓程了,我能让他靠卖艺活着?”楼上哐哐巨响,是商细蕊开始上锤子了。曾爱玉干巴巴望了程凤台一眼。

  程凤台最后嘱咐了曾爱玉一番话使她宽心,告诉她钱怎么安排,人怎么安排,坐月子给她怎样的待遇。曾爱玉的为人很不持重,如果程凤台厉害她一点,她就收敛一点;程凤台稍微对她有几分好颜色,她立刻端上架子。听程凤台絮絮叨叨计划周密,曾爱玉马上就觉得自己受重视了,金贵了,肚子里揣着太子了,她把脚往程凤台膝盖上一搁,那只脚上穿着一只平底的黑皮鞋,鞋绊扣子松开了。

  曾爱玉娇滴滴的说:“二爷,临了临了,您也伺候我一回?”

  程凤台愣了愣。曾爱玉心里知道用这种居上的口吻程凤台一定要反感。自从他们为了孩子摊牌之后,彻底暴露了真性情,她不再故作媚态;程凤台因为被讹诈了钱财,吃了亏,说话总要嘲讽她两句,没有好气。曾爱玉没有想到,这次程凤台一句也没有讽刺她,居然真的给她把扣子系上了。程凤台的手指落在她的脚背上,暖烘烘的;程凤台低着头的时候,眉眼可真是温柔。

  曾爱玉心里涌起一股心酸和委屈,这么好的男人,从此也归疯兔子糟蹋了。

  程凤台扣完了鞋绊,拍拍她的脚:“好了。”曾爱玉正在伤感,没动弹。程凤台说:“好了,快把脚放下去,唱戏的要来了!”曾爱玉仍是不理。正在这时,从楼上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曾爱玉好比触电一般跳起来,动作之迅猛,根本看不出怀胎十月。

  商细蕊高卷袖管,手里倒提一把铁锤,满脸狐疑地盯着曾爱玉瞅了一眼。仿佛有那么一霎,他看见曾爱玉对他的二爷动手动脚来着,没看清,师出无名,掂了掂锤子只好作罢。他跑到后院换了一把更大的锤子,因为太沉了,所以扛在肩头,路过曾爱玉的时候又把她瞅了一眼。曾爱玉看见他就头皮疼,一手掠掠头发,一手抓起皮包,心虚地赔笑说:“小爷,您这向挺好的?房子您尽管住着,就当自己家一样,我先走了。”

  商细蕊鼻子里出气儿表示不屑一顾。

  送走了曾爱玉,程凤台上楼视察商细蕊的杰作。那一只大衣柜现在成了空肚子的通间,商细蕊在往里一件一件挂戏服,因为神情认真,所以显得乖巧,嘴唇有点嘟着似的,仿佛在无缘无故地生着气,又像是无缘无故地撒着娇。程凤台心思一动,走到他背后拦腰抱住他,顺势就往床上一倒。商细蕊哎呀呀呼号一阵,一会儿喊着面料要皱了,一会儿喊着水钻要掉了,程凤台亲得他久一点,他也就顾不得身外之物了,色彩斑斓的戏服渐渐从手里滑落在地,它的主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宝贝它。

  商细蕊乔迁之喜,转过天来头一个上门的居然是一个万万想不到的人。程美心赶了个不早不晚的时候过来钦门铃了,她走哪都要带着五六个大兵随车站岗,气势汹汹,非常有派头。人还没进屋,士兵就先把门口把守住了。赵妈吓得结结巴巴不敢让她,那大兵把赵妈往旁边一拦,程美心径直往屋里走,一边高声说:“把程凤台给我叫下来!”大兵一推赵妈,赵妈忙不迭地跑上楼去喊人了。

  程凤台和商细蕊同居以来,犹如患上色痨一般没日没夜胡搞。两个人都是年富力强的年纪,过去在一块儿总像偷情似的限时限量,因为偷完之后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各有各的家要回,不便把情/欲上头上脸的。现在没有顾忌了,两人整天厮缠在一块儿,敞开怀地做夫妻。

  程凤台听见那尖嗓子就知道是谁,穿着睡衣打着哈欠下楼见客。他对程美心在二奶奶的事情上很有意见,于是也不如往日里殷勤客气,懒洋洋地用上海话说:“阿姐怎么知道这里的?”

  程美心嫣然一笑:“还能有我不知道的事?”她把四周打量一遍:“房子倒是挺不错的,独栋独院,就是小了点,你带着三妹和孩子是有点挤了。”

  程凤台睡眼惺忪地没有什么表情,扭头吩咐赵妈:“去煮两杯咖啡,再给我煎个鸡蛋土司。”

  程美心看他那态度,笑了笑,说:“你呢,也用不着埋怨我。我只有你这一个弟弟,我不帮你帮谁?这一片苦心全是为了你家庭和睦,长久之计,你日后还要谢我呢!”

  程凤台冷笑道:“哦?我还要谢你?”

  程美心收起笑脸,端起另一副姿态点拨赐教:“我问你,弟妹手里有钱娘家有势,她还怕什么?她就怕拆散人家!怕家里没个男人!过去在上海,你每次在外面胡闹都闹不到底,她哭一哭你就服帖了,久而久之,弟妹也就吃准了你是什么样儿的人了,知道你嘴硬心软,心里总是看重她和孩子的。她没有惧怕了,不就得骑到你头上来了吗?”

  程凤台看她一眼,自去点了一支香烟,没接茬。

  “当然了,你们结婚十年,现曾爱玉的衣服早已收拾走了,柜子里空荡荡,贴墙占了一面,宽阔足够摆得下一张单人床。商细蕊站在面前叉着腰端详了一番,向程凤台说:“我要把横隔板都拆了,好把戏服挂起来。”他并不是在征求程凤台的意见,而是在下达通知,告诉东家一声,他要开始毁东西了。程凤台说:“你别动,这个柜子做得很结实,明天我让打杂的来拆。”商细蕊摇摇头,显然是等不得了:“戏服就是不能叠,原来放在箱子里,折痕烫也烫不平了,可委屈它们啰!”程凤台算是瞧出来了,商细蕊八成是冲着这只大衣柜才搬得这么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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