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石脂水（上）第1/3段
洛阳龙门本叫伊阙，新皇继任后，以伊阙正对宫门，为天子龙气舒展之所在，所以将伊阙改名为龙门。
俯瞰之下，雪白的天地中，一线黑色的伊水曲折不尽，两岸崖壁之上佛像林立，龙门石窟开凿于北魏孝文帝时期，此后魏、齐、周、隋各自替代，而龙门摩崖的风尚却从不曾停歇。
这些形态各异的佛像静静地看着时光流转，兴亡盛衰，从无限大的视角去看历史，会忽生沧海一粟的渺茫之感，人与物在广阔无垠的天地之间往往只是弹指一瞬。
而我们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从存在的角度说，不可因为大小而否定存在的价值，蝼蚁虽小，也是一息，鲸鲵虽大，也是一息，换而言之，天地再大它与个人同样也只是一个存在。
不因见到虚无而心生虚无，不因见到渺小而心生渺小。
既在此间便做此事，顺其天道而为之，这就是存在的意义。
檀观一自幼读《庄子》，他所见的庄子并非无为，而是大道上的有为，并非无情，而是大道上的真情。
夜雪漱漱，檀观一放空了脑子，只觉浑身舒爽。
此时案几前烛火动摇，其余三人话头早已聊到尽处，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檀观一。
“静静想够了吗？”孙大郎问道。
檀观一面色如常，并没有开玩笑的欲望，一手捉住袖口，拾起案上的剪刀减掉了一段烛芯，烛火微暗，既而更明。
“不可能是石脂水。”檀观一放下剪刀，安静道。
气氛凝固，只觉这位檀先生的反应时间似乎有点长了。
“师父想的原来不是静静，师娘白生气了。”小粟特道。
“观一眼里只有我，什么静静不静静的。”辛婵挪到了檀观一身边，“观一，我猜你一定有思路了。”
檀观一微微一笑道：“木兰是如何看出来的？”
“剪烛，烛火暗了又明，表示观一的灵感来了。”辛婵道。
“不错，是小粟特说的石脂水提醒了我。”檀观一道，“舍离阁的天火来的虽然离奇，但只要是人为，就有其可解的道理。”
孙大郎嘶了一声，问道：“既然如此，那先生为何又说不是石脂水呢？”
檀观一道：“石脂水的确可以引燃万物，威力巨大，但要引燃十几丈见方的舍离阁，诸位想想，那该准备多少石脂水？”
三人眉头一皱，这的确是个问题。
“木兰应该清楚吧。”檀观一道。
辛婵点点头：“那个高奴县的火器师傅虽知道在哪里取得石脂水，但至多也就一两壶，不可再多了，要引燃这座舍离阁怕是要装半船石脂水才行。”
“其实量倒在其次，安定寺面朝伊水，用船运送石脂水并不困难。”檀观一道，“假设凶手有这样的能力弄来足量的石脂水，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搬到舍离阁来，那也不可能造成我们看见的天火。”
“为何？”孙大郎问道。
“我们所见的与其说是燃烧，不如说是爆炸。”檀观一道，“整座舍离阁是先爆炸后起火，石脂水只能燃烧，并无法引起如此大的爆炸。”
这还是在最理想的状态下，如果将诸多现实因素考虑进去，用石脂水烧死杨炊的方法几乎就是天方夜谭了，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石脂水？又如何掩人耳目运进方丈院？又是如何放置的？最后又是怎么让石脂水爆炸开来的呢？
舍离阁是杨庆收藏宝器的地方，防火为第一要义，又岂能让这么危险的东西靠近舍离阁呢？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小粟特托着下巴问道，“还有比石脂水还要厉害的东西吗？”
“可能有，不过我暂时还没有想到。”檀观一道，“凶手既然懂得运用六翅鸟这般奇诡之术，能凭空制造天火也并不奇怪了，只是……”
“只是什么？”辛我们看见的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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