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涯共此时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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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云听顾倩兮这么一说自也不好推托。再看巩志的模样好似自己若要推辞不受他便无法回去向师父交差卢云这些年也学了不少人情世故铁头书生的模样收拾了不少当下咳了几声便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师爷传话回去便说下官拜领盛情当用此剑自卫防身绝不辜负老爷子的一片厚爱。”

  巩志大喜道:“谨奉宝剑望知州旗开得胜。早日平安归来。”说着捧剑过肩连剑带鞘交到卢云手里。卢云单手接过掌心微微向下一沉心下登时一凛:“这剑好重。”

  众人围拢过来各自细看赏玩只见剑鞘乌木所制通体黑褐既无花纹缀饰也无剑穗连附形状朴素好似黑黝黝的一根大木头不知有何高妙之处。巩志见众人各有疑惑忙来解释道:“此剑长四尺二只因剑身锋锐剑光若水宛如大泽之美家师遍查古书终以“云梦泽”名之。宝剑难得还望知州大人试剑。”

  卢云更不打话登即拔剑出鞘只听嗡地一声堂上精光暴现果然剑刃若水映得大堂流光隐动。众皆大惊赞道:“真好剑也!”卢云看在眼里自也暗暗称异他提剑虚劈陡听呼地一声轻响彷如流风轻送足见剑刃之柔之韧已达极境。

  原来这剑来历不凡正是“剑神”卓凌昭留在铸铁山庄的五件兵器之一。当年洪武天炉重起神火铁精为骨终在当朝第一炼铁师手中打出十多柄兵刃其中一柄王者利器便是旷古绝今的“神剑擒龙”。后来卓凌昭试剑出招虽然毁去了大批兵刃但铁精造出的利刃极多终于还是留下了五柄完好无缺的便一一让欧阳南打出问世。这柄剑便是其中之一。

  这“云梦泽剑”曾被误认为“擒龙”一旦出鞘如同出水芙蓉极尽光彩夺目此剑若在天下排名定在前十之列无论是点苍镇派之宝“赤龙”抑或是神刀门的“天雄”全都无法相提并论。只是巩志知道卢云性子刚直定不喜此剑与卓凌昭的渊源此刻便隐瞒不说以免他又弃而不用。

  卢云正要还剑入鞘忽见巩志伸手入怀取了个信封出来塞入卢云手里。口中低声道:“这封信拜托知州大人。”卢云见他模样鬼鬼祟祟一时颇感错愕他随手接过信封见弥封处写着“乞转铁牛儿欧阳勇”。忍不住咦了一声不知巩志用意为何。

  巩志满面殷切附耳贴身低声道:“这位欧阳勇是我师父的儿子。他昔年受奸人所害以致误入歧途投上山寨。至今离家已渝三十年。我师年岁已老日夜悬念爱子近况却又找不着门路送信问讯还乞大人可怜他老人家一片爱子痴心成全则个。”

  卢云听了这番情由心下已是了然。当年朝廷一场大祸不知拆散了多少人家卢云也曾听青衣秀士提过那时欧阳家的大儿子受“洪武天炉”一案牵连硬遭鸠毒喑哑充军流放想来不堪朝廷荼毒便也投上怒苍山去了。卢云虽是朝廷命官但他性情耿介深恨奸臣为恶面露悲悯之余点了点头便将信封揣入怀里。

  巩志见他慷慨相助丝毫不以反逆之意一时满面钦仰拱手道:“知州仁义之名小人见识了。”卢云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声道:“师爷何出此言?卢某是儒生不是刀笔吏。”

  他怕众人起疑当下不再多说自行转过身去朗声道:“蒙欧阳老爷赠以宝剑有此神物照拂卢云此行必定平安而归!”

  在李副官、洪捕头的叫好声中顾倩兮已盈盈走来两人双手交握相视良久彼此虽无只言词组但一切爱意眷恋尽在不言中。

  洪捕头、小红等人望着两人的神态嘴角都泛起了微笑。只有巩师爷一人眉心深锁他把目光撇开转望窗外只见乌云遮日随时要起暴雨。

  天有不测风云此去少林恐怕艰难无比知州大人您要多多保重啊……

  ※※※

  雨云横亘南北万里江山都为之笼罩黑影重重京城日月无光明明是午后时光此际却黑沉沉地彷如深夜大都督府点起了烛火更显得天色的阴森。

  “嘿看那模样八成要下雨了。”这嗓子带着湖北口音调子拖得慢长长看那说话之人生得张圆圆胖胖的大脸正是柳昂天的头牌护卫武当出身的韦子壮。

  一旁坐着高大男子右手戴了个铁套却是伍定远。他看着阴霾天色皱眉道:“这可烦了这两日我还得出京路上可别积水才好。”

  话声未毕轰隆一声巨响窗外暴闪亮光众人惊呼声中只见天际闪电飞来如同神龙探正爆在京城半空刹那间染白了天地万物。

  雷神咆哮巨响轰然天边大雨坠檐啪哒哒地甚是密集。

  “啊呀!”

  雷声隆隆中一声稚嫩惊呼在厅上响起只见小小孩童往伍定远怀里钻去径自起抖来。伍定远拍着背心安慰道:“莫惊打个雷而已。”韦子壮见那孩子好生胆小不由取笑道:“真是的快十岁的人了怎还怕打雷?过来给韦伯伯瞧瞧。”

  伍定远将那孩童轻轻拉开了温言道:“快过去见过韦伯伯。”

  窗外暴雨如瀑天边雷电轰闪那孩童兀自害怕皱着一张黑炭脸低声唤道:“韦伯伯。”

  韦子壮望着眼前干瘦的孩子嘴角不禁泛起了笑。那时伍定远从长洲返京没带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回来身边却多了个干瘪瘪的小鬼。看他好生疼爱这儿子还特地找了算命先生为儿子取了个堂堂正正的好名叫做什么“崇卿”想来伍定远望子成龙定也想义子好好读书日后学着卢云的路子考试应举没准也能弄个功名什么的。

  韦子壮正要逗那孩子忽听脚步声响大雨飞洒入厅几名家丁忙去关窗掩门韦子壮猛地暴喝:“甭关!一会儿闷!让厅上几扇窗开着。”

  暴雷也似的吼声传过家丁赶忙照办改置干布于窗边地下韦子壮嗯了一声甚是满意忽觉身旁那孩子不住抖一双大眼盯着地下直似泪眼汪汪。韦子壮醒觉了自知惊吓了孩童他从怀中取出一锭小小元宝塞入那孩子手心温言道:“别怕韦伯伯是在管教他们不是凶你懂了么?”

  那孩子嚅嚅啮啮手上捧着元宝也不知该不该收起便往伍定远望去。

  伍定远捕头出身向知人情世故微笑便道:“伯伯打赏还不快道谢?”那孩子又惊又喜忙把元宝捧过头顶慌乱间跪在地下叩道:“谢谢伯伯。”

  韦子壮一把将他拉起笑道:“真是乡下孩子一个元宝便让你磕破头了可别让人看了笑话。”他手指厅角一名婢女温言道:“跟那位姊姊玩儿去伯伯和你爹爹有事要谈。”

  那孩童哦了一声转头望去只见那婢女满面笑颦模样甚是亲切这孩子一向害羞虽看姊姊貌美仍不敢与人家多说一字半句自管缩身低头任那婢女携手走了。

  大雨稀沥沥地下着到处都水蒙蒙的。那孩子随婢女离开偌大的花厅更无人声水花四溅院中一片雨景衬得大堂加倍寂静。十来张桌椅空空荡荡此时只伍定远与韦子壮二人对坐望来倍觉幽深。

  伍定远两手抱胸凝目望着空旷的大厅满心寂寥间只在怔怔出神……

  一年之前对面的大位上端坐一名威风老者左手陪坐一名俊秀公子爷右手椅上跨着条凶猛虎汉再看那耿介书生、刚直捕快各在下相陪众人欢笑吵嚷好不快活……

  雨水声哗啦啦地响着脑海中的那幅景象也渐渐淡去现下厅上冷清寂寥眼前除了韦子壮那张胖脸再也看不到旁人。伍定远伸手抚脸叹了口气。

  韦子壮见他目光呆滞忍不住咳了一声他取起了茶碗问道:“什么时候过去少林?”

  伍定远觑着厅心淡淡地道:“明儿吧。”韦子壮喝了口茶颔道:“早些过去帮手怒苍再起那可不是闹着玩得。”

  伍定远神态萧然自顾自地望着院中的暴雨。雨花四落院里水珠倒弹起来从这儿看去彷佛成千上万人立的小小兵儿正在院中列阵激战。

  砍吧、杀吧……天下群雄会少林此战会是什么下稍呢?奸臣当道英雄豪杰却要互相凶杀连自己都要下这苦海世上还有谁能自外这场混局?

  国破山河在尽管战火尚未腾烧便已毁去无数家园。念及那位佳人伍定远忍不住感伤他这些时日辗转难眠心中悬忧挂念只要想起她下落不明便似如坐针毡。

  眼前浮起艳婷那张端鼻樱口的雪白脸蛋伍定远伸手掩面手掌下的大嘴轻轻抽*动。

  “艳婷……你在哪儿啊?”

  九华山惨遭正道人物围攻青衣秀士弃山远走艳婷、娟儿两名少女下落不明。消息传来惊得他寝食难安半个月来到处奔波打探却还是找不到佳人芳踪……

  ※※※

  “定远你来了?”

  一声威严问话响起赫然打断了伍定远的沉思。抬头看去只见一名老者身着缓袍正从内厅走将出来正是柳昂天来了。伍定远赶忙起身拱手道:“侯爷。”

  柳昂天微微颔示意伍定远坐下。看柳侯爷好生福气尽管称病不出身边仍见群美服侍左一名女子四十来岁正是四姨太。右侧一名女子容貌清丽三十上下却是小妾七夫人。伍定远凝目看去见她肚腹隆起竟已身怀六甲当有七八个月的身孕。

  在这乱世之中居然还有喜事?伍定远又惊又喜忙问韦子壮:“七夫人有喜了?”

  韦子壮尚未回答柳昂天已然哈哈大笑道:“当然是有喜了还能是胖了么?”看七夫人面红过耳颇见娇羞。伍定远急忙起身躬身拱手道:“卑职恭喜侯爷了!”

  柳昂天哈哈大笑颇见得意。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柳昂天六十好几的人了此番老当益壮床第上虎虎生风自然要大肆宣扬一番伍定远又惊又佩这声道喜更见诚挚。

  柳昂天畅怀大笑其状甚豪大堂上便响起了无数回声。伍定远听在耳里不免又叹了口气。此刻喜事临门若照往昔模样柳门定会热闹非凡看顶头上司老蚌生珠秦仲海如此捣蛋还不第一个带头作乱?不把临老入花丛的丑态加油添醋来说定不甘休。柳昂天受了捉弄自也会作势打人再看杨肃观周到定赠名贵药材卢云穷酸只能拿着典籍讲说医学安胎……众人打打闹闹谈谈说说不知要有多快活……

  只是今朝不比以往看现下门可罗雀车马凄清非只“文杨武秦”踪影全无便连卢伍两名新人也只自己一人陪同在侧。满厅寂静中只听柳昂天一人哈哈笑着那笑声稀稀落落越来越低越来越干终至寂静无声……

  哗啦啦……除了院中暴雨不绝于耳再无其它声响。

  ※※※

  柳昂天擦拭眼角也不知是笑得太过开心抑或是心中隐感悲伤竟然流泪了。他缓缓就坐拍了拍手边的茶几大声道:“定远你来陪老夫说话解闷。”那位子紧临柳昂天左侧向来是柳门中第一张大位过去坐的人自是杨肃观无疑如今“风流司郎中”上少林去了位子自是空无一人。伍定远不及深思当即躬身拱手便自入坐。

  两人隔几相邻柳昂天探头过去拿起伍定远的铁手细细打量啧啧赞道:“以往没瞧仔细倒不知这手套纯钢打造挺沉的吧?”伍定远摇头道:“十来斤而已一点不沉。”一只义手十来斤自不能算轻伍定远这般回话不过是谦虚之词而已。

  韦子壮见他俩就坐当下提起茶壶便为柳伍二人斟茶。柳昂天笑道:“定远啊听韦护卫说过好似你武功越练越高了现今中原武林没几人打得赢你。这话是么?”

  伍定远一向内敛听了嘉言赞誉赶忙起身拱手道:“韦护卫过誉了。正教掌门个个本领通天武功何其了得。属下这身粗浅武学如何与人相比?”伍定远一身武功实乃天授与秦霸先同为天山传人他这般身手若要自况粗浅天下有谁敢自居高手?韦子壮此时正在斟茶听了这话忍不住用力咳了两声想来不表苟同。

  柳昂天哈哈大笑拍了拍伍定远的肩头道:“定远你的霸气呢?想在朝廷里混没点霸气是不成的。这里就咱们几个在说你强那便是真心夸你强何必谦让什么?”

  伍定远听他责备慌忙起身道:“多蒙侯爷指点属下知错了。”

  柳昂天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双眼却盯着伍定远不放。

  柳昂天久在朝廷带过的属下不计其数正直的、阴险的、鲁钝的、勇猛的……多如过江之鲫。眼前这位伍定远虽有些世故却不是奉承谄媚之人。看他几年官场历练下来却没什么长进仍是一幅乡下捕快的土模样老实如故。但掉句话来说官场这个大染缸也没弄污了他。这是难得的事情。

  想着想柳昂天嘴角泛起了微笑他看了伍定远一眼忽道:“定远你老实回答老夫倘若你与韦护卫过招你俩谁胜谁负?”

  伍定远啊了一声尚未回答韦子壮已然说了:“属下不是定远的对手。”

  柳昂天微微一笑道:“好那老夫再问一人你若与当年的卓凌昭较量可有把握取胜?”伍定远摇头叹息低声道:“剑神若持神剑卑职不是对手。”

  柳昂天微微一笑道:“能打得赢空手的卓凌昭那也不是容易的事了。”他眯起了眼喝了口茶低头直似泪眼汪汪。韦子壮醒觉了自知惊吓了孩童他从怀中取出一锭小小元宝塞入那孩子手心温言道:“别怕韦伯伯是在管教他们不是凶你懂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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