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机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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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领道:“少林上下都是伪君子只有灵真一个是真傻瓜他够笨所以敢杀人现下他坐著七当家的交椅手掌一柄金刚剑自号‘持戒’。结果他什么戒都持了就是不持杀戒如今两手早已沾满了鲜血却还老觉得自己杀的不够。”

  卢云颤声道:“为什么?”

  那领道:“那还不容易么?因为他自觉杀的都是坏人。”

  听得此言全场都明白‘真傻瓜’三字的寓意。卢云则是怔怔无语心里不能不为灵真和尚感到惋惜。

  一片沉静中又听那领又道:“灵真是七当家至于这个六当家则是‘摩诃般若’他掌握的东西看似不要紧实则重大异常少了这东西客栈立时烟消云散。”

  众人讶道:“为什么?”

  那领道:“他掌的是钱。”

  说话间帘幕又现出了一个名字正是‘罗摩什’。帖木儿灭里颌道:“这个叫做‘摩罗什’的可是我汗国昔日的国师?”

  那领道:“就是他。这人十多年前来到中原从江充那儿学了很多把戏。”

  卢云恍然大悟看这罗摩什过去在江充底下办事定然熟知做帐之法‘大掌柜’这才将钱粮计算交给了他。

  也难怪这个‘镇国铁卫’无所不能了他们有权有势右手掌剑左手送钱网罗各方豪杰从西域高手再到少林武僧、皇亲国戚诸人各有所司各有所长方能撑起了这个小朝廷。卢云深深吸了口气道:“那……那五当家与二当家呢?这二个也是谁?”

  “韦先生。”

  那领吩咐道:“把本子交给卢大人。”

  韦子壮闻声答话立时走到了帘幕后头躬身接过了东西。卢云冷眼旁观眼看韦子壮这般恭顺模样仿佛那脑便是‘善穆候’本人方能让他如此敬服。心念及此不由得又让卢云疑心起这个领的身分。这领究竟是什么人呢?先前听灵智方丈所言他好似性‘祁’是个江湖郎中能替人治病也能为人算命还能看些风水。看这人本领非凡本不难猜出他的来历谁晓得这人竟能轻易改变说话口音加上他今夜始终躲于幕后把自己的面貌身形藏的一点不露卢云与他对答许久竟都看不出一点端倪。

  正忖想间韦子壮己然走了出来道:“卢云瞧瞧这个。”

  卢云凝目来看却见手上是一份簿本他随手翻了翻内文竟是‘正统军’的将领配给满满都是人名钱银。卢云蹙眉道:“你要我看什么?”那领道:“你耐心点自能在里头找到二当家、五当家的名号。”

  卢云随手翻去只见里头写著一个人名见是:“潼关六。张铜烈”配饷若干官职某品再翻几页则是“北关四镇、虎大炙”卢云有些烦了连翻数页但见‘高炯’、‘燕烽’、‘刘星火’一时数之不尽瞧不尽瞧谁晓得哪个是‘二当家’、哪个是‘五当家’?

  卢云翻著翻忽然心下一凛暗道:“对了!为何这些人的名字怎都有个‘火’?”

  那领等候半晌笑道:“卢状元据说你天才盖牛文武双全却不知你瞧出什么啦?”

  卢云咳道:“这些人都改过名字了是么?”那领笑道:“对啊。晓得他们为何要在名里添把‘火’吗?”卢云道:“你说。”

  那领笑道:“我说就没意思了。来来来你快跟我说吧金木水火土黄龙属什么?”卢云道:“属土。”

  那领笑道:“火可以生什么?”卢云心下恍然已知有人要下属更改名字刻意来符验生克之理也好来个‘火生土’。他摇了摇头道:“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这些都是谶纬之说全属迷信。”

  那领笑道:“又来了。不知生焉知死你们儒生就只会这一套人家拜神拜鬼便要给你们讥为迷信。你自己说伍定远是给谁提拔的?”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道:“正统皇帝。”

  那领笑道:“说得好你再跟我说正统皇帝姓啥名谁?”

  御名庙号须得回避卢云是科举出身想到皇帝的名字居然不大敢说转念想起自己闲云野鹤也不忌讳了当即道:“方今天子姓朱名炎。”

  话在口中不觉一凛:“啊对了他……他也有个火字边?”

  那领笑道:“瞧一搞到皇帝身上便不是迷信了。你瞧瞧朱炎的这把火旺大了伍定远。让他连升八百级成了大蟒龙。那你再想想又是谁叫正统军的武官全数改名的?”

  卢云叹道:“皇上。”

  那领笑道:“你疯了吗?伍定远已经是四爪龙了皇帝老儿又没疯干啥还升火来旺真龙?你翻翻手上的本子吧瞧瞧是谁在作怪啊?”

  卢云急急翻找来到了第一页赫然见到了“掌印断事参谋巩志”几字他心下一凛道:“这……这是巩师爷的名字?”

  那领笑道:“是啊你怎不想想?正统军四大参谋掌令高炯、掌旗燕烽、掌粮岑焱人人名里带火个个上火怎就巩志一个人不必改名?”

  卢云喃喃地道:“他……他背后有人撑腰?”

  那领笑道:“你总算没笨到家。猜到了吗?巩志是谁?”

  卢云低声道:“他……他就是二当家么?”

  “哈哈哈哈哈!”帘幕后的影子笑得前后摇摆道:“卢云啊卢云你还真不懂人情世故这‘二当家’只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伍定远也得怕他三分这位子何其难当单凭巩志的资历辈分能压得住‘一代真龙’吗?”

  这巩志过去是衙门师爷当年卢云长洲任官虽说是脾气刚硬欲与他相处得极为融洽连顾倩兮也对此人赞誉有加说明巩志真是块作官的好材料手段见识俱都一流。只是物换星移现下巩志的老板不是卢云而是伍定远两人脾气南辕北辙再说七十万正统军杀权之重更非长洲知州所能望其项背于万一若说巩志有胆爬到伍定远头上那确是难以置信了。

  那领笑道:“想不出‘二当家’是谁吗?来这儿给你点头绪你且想想什么样的人和伍定远称得上同生共死荣辱与共?比亲兄弟还亲?”

  卢云茫然道:“是……是我吗?”

  “哈哈哈哈哈!”全场都笑翻了那领笑道:“瞧你还真是惹人怜啊。无怪这么多女人爱着你。来你再跟我说吧什么人与伍定远同生共死、荣辱与共、偏又势同水火、同床异梦?”

  卢云恍然大悟颤声道:“你……你说得是艳婷……”

  那领笑道:“没错。这位二当家就是艳婷。她压制的是‘真龙’故称‘忍辱’。”

  同生共死却又同床异梦就是是伉俪夫妻的写照。越是亲近的人却往往最是水火不容原来驾驭‘一代真龙’的乘龙之客却是他自己的枕边人艳婷。

  卢云掌心出汗道:“那……那巩志呢?他……他又是什么?”

  “巩志是五当家职在刺探敌后。”

  卢云喃喃地道:“敌后?是……西北怒苍么?”那领道:“错了敌后不在千里外的怒苍山而在隔壁邻居都督府。也是这般巩志与艳婷向来不对头。”

  卢云脑中嗡地一响才知‘大掌柜’内外节制以伍定远压制怒苍山又以艳婷压住伍定远最后再以巩志盯住艳婷层层相夹严密异常。

  那领道:“目下伍定远身旁满布眼线艳婷是二当家巩志是五当家两人联手架住了‘一代真龙’从府里到营中从床第到战场他的每件事都给人算计得清清楚楚……卢云你说他可不可怜呢?”

  卢云低下头去瞬息之间耳边再次响起那声低声呼救:“卢叔叔……救救我们……”

  直到此刻卢云方能懂了为何伍崇卿要投入‘镇国铁卫’又与‘义勇人’结盟甚且千方百计劫夺‘业火魔刀’原来他正在全力突围、向父亲身边的天罗地网反击而去。

  卢云怔怔叹了口气道:“定远……定远他……他知道自己妻子是‘镇国铁卫’吗?”

  那领道:“这你得自己问他。反正一个人要投入客栈便得学和尚爇顶立誓在屁股上打个印记出来。只是不知洞房花烛夜时伍定远的老婆酥胸半露他老兄可来得及吹熄灯烛了。”

  说到此处实在忍俊不禁登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阵阵欢畅大笑中卢云身下一酸不自禁代伍定远感到悲哀。

  烙印是种誓愿也是种屈辱宛如牛马打印标记了身心所属想伍定远这么个精明人物岂会不知妻子**上烙下来的印记?”可他见到之时却该做何感想?心念及此卢云根本不愿置信了他低头哽咽道:“艳婷她……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她为何要这般对待定远?”

  那领道:“卢云啊卢云这你就不懂了这女人之所以狠得下心往往是因为心里有爱。来瞧瞧自己的怀里看看咱都督夫人爱的是什么东西。”

  卢云啊了一声赶忙伸手入怀却又取出了那封书信。正是‘灵吾玄志’。

  卢云握著手上的那封信饶他功力深厚手掌还是不自觉地抖道:“灵吾玄志……这……这到底是何意思?”

  那领道:“灵智大师说吧这事你最清楚。”

  灵智叹道:“灵吾是个戒名吾就是我。意思就是‘吾之悟’。”

  卢云深深吸了口气道:“这……这是个法名?”

  灵智:“没错当年‘灵吾’在少林剃度出家我天绝师叔便亲手赠给他这两个字。直到他下山还俗之前他都给我寺上下称为‘灵吾’。直至他当了官寺中僧人才刻意改口。称他做‘杨师弟’。”

  寻寻觅觅十年如今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了。卢云闭上了眼压下了心里的激动轻声道:“那玄志呢?”

  那领接口道:“玄志是他的号。当年‘灵吾’科考中第他的父亲便以此相赠。”

  卢云睁开了眼道:“父亲……你说得是……”那领低声道:“杨远。”

  杨家之王便是‘中极殿大学士’杨远卢云深深吸了口气道:“这两字有何典故?”那领道:“玄就是黄。”

  卢云难然抬头惊道:“黄?”那领道:“黄者玄色也。”

  ‘灵吾玄志’吾心自悟以玄为志。原来这四个字是两位长辈所赠‘灵吾’来自师父天绝‘玄志’出自父亲杨远两者相合方是今日的‘杨肃观’。

  卢云深深叹了口气道:“大掌柜就是他对么?”那领轻轻道:“是。”

  卢云默然半晌低声道:“当年玉玺也是他弄出来的对么?”那领道:“没错。”

  卢云道:“他把玉玺交给了艳婷再托崇卿之手转给我?是吗?”那领并未作声因为他已说尽了千言万语。

  流放天涯十年终于找到了最初的答案也找到了天下动汤的解答。

  人间最高的志向埋藏于一颗玉玺之中它辗转流放走遍天涯最后来到‘大掌柜’之手他忍辱负重于朝廷三大派中苦苦求生直至最后方能出脱玉玺打赢了这场复辟大战。也改变了很多人的一生其中的一个就是眼前的卢状元。

  卢云怔怔望著‘灵吾玄志’四字道:“我心中有一事不解可以请教阁下么?”那领淡淡地道:“你说。”

  卢云怔怔地道:“杨肃观与正统皇帝非亲非故为何要向他效忠?”

  ‘效忠’帘幕后的影子很惊讶似的笑了:“杨肃观向人效忠?卢云你是做梦见到的么?”全场哈哈笑声中帘幕后的影子一挥手厉声道:“把人带上来了!且让卢大人瞧瞧杨肃观是向何人效忠!”

  卢云心下一凛还不及说话却听远处传来细细啼哭声好似有谁躲在暗处饮泣。卢云心下大惊正要过去察看却听脚步沉沉一名汉子走了出来手上却牵了一名孩童看他啊啊啼哭捂著双眼出来好似十分害怕。

  卢云惊怒交迸厉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开这孩子!”

  那领淡淡地道:“你先别吵听听这孩子在说些什么。”

  “鬼……”那孩子掩著脸面哭得十分可怜:“好多好多鬼……”

  听得此言卢云登时啊了一声道:“等等我认得这孩子他……他可是姓胡……”

  那领声音惊讶:“怎么?原来你见过他?”卢云喃喃地道:“我……我在宝庆布庄外头看过这孩子他……他是不是叫正堂?”那领道:“说对了他的父亲与你同榜登科便是景泰朝二甲榜眼礼部侍郎胡志廉。”

  听得‘胡志廉’的名号卢云不由呼吸微促好似听到了这对父母的哭声他深深吸了口气凝视著那哭泣小童慢慢沉下脸来道:“这孩子究竟怎么了?是谁把他弄成这样的?”

  那领笑道:“放心这孩子不是咱们弄坏的。”

  卢云冷冷地道:“既是如此他为何在这儿?”卢云口气森然满是逼问之意还在质问间韦子壮却悄悄走到那孩子背后一把将他抓住。那正堂孩儿大惊失色一时猛烈挣扎痛哭道:“鬼!鬼!”

  眼看这孩子怕得如此厉害卢云立时想起怒苍山上的那一夜霎时奔上前去厉声道:“韦子壮!放开他!”灵智一步跨出将卢云档了开来韦子壮随即左手五指如轮一个轻拂扫过便使正堂孩子昏晕过去。卢云怒之极矣厉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真要逼我下重手么!”

  正暴怒间却听那领笑道:“大家瞧瞧妇人之仁就是这幅熊样。卢云你以为咱们大费周章的聚在此地就是为了宰杀这小鬼一人分上一口香肉么?”

  卢云勃然大怒:“那你究竟想做什么?何苦为难这孩子!”洞中嗡嗡作响满是回音帘幕后的影子捂住了耳孔待得声响稍歇方能道:“实话跟你说这孩子确实是韦子壮掳来的。不过咱们并无恶意只是有事要请救他。”

  听得请教二字卢云更火了看这小孩年仅十岁小孩便算不疯不傻也只是个无知小儿却知道什么了?

  卢云生气了他把脸色沉下浑身忿恚法相外显那模样真如‘昆仑剑神’现身全场高手感应到他的杀气莫不心下战栗几名汉子便悄悄走上几步保卫帘幕后的领。帖木儿灭里则是咳了一声朝灵智看了一眼等待他的指示。

  十年前怒苍山顶割袍断义一刀将卢云砍到了地狱里那时他无拳无勇只能低头啜泣而今他神功大成一旦决定出手救人纵使灵智、韦子壮、灭里群起包夹甚至满场义勇人齐来围攻却是何惧之有?

  全场剑拔弩张人人忧心忡忡却在此时听得帘幕后传来噗嗤一笑道:“卢云啊卢云看你老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无怪一辈子干不了大事。”

  卢云静静地道:“卢某现下就是在干大事。”

  那领笑道:“死鸭子嘴硬。你怎不想想这孩子好端端地却是怎么傻的?”卢云怒眼斜视森然道:“此事正要请教。”

  那领笑道:“韦护卫人是你掳来的你说吧。”

  韦子壮道:“数月之前这孩子一个贪玩居然溜到了一处废院中事后给人带出来却成了傻子。”

  卢云听著听不免心下起疑:“废院?”韦子壮道:“杨家废院。”

  区区一个后院却因多了个‘杨’字立时让卢云‘咦’了一声心中大起异感。韦子旁又道:“这孩子从废院里爬出来以后从此话都不会说、饭不会吃镇日就是怕鬼。事后太医诊断这孩子的病因觉他一未跌伤脑袋二也不曾外感寒疾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无缘无故成了傻儿痴子。卢云你不妨揣想一番他这是为了什么。”

  帖木儿灭里接口道:“有人封住了他的口是吗?”那领赞道:“还是灭里将军英明比那姓卢的混帐强了三百倍。我跟你们说吧这孩子之所以成了白痴正是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卢云喃喃地道:“不该看的东西?他……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领笑了笑道:“天机。”

  卢云大惊道:“天机?”那领叹道:“实不相瞒这孩子见到了我一直在寻找的一样东西所以才得找他来问个明白。”

  卢云沈吟不已一旁灵智附耳道:“卢大人他说的是最后一卦。”

  卢云双眉一轩他入洞时曾听灵智提起好似这义勇人的领精通道术曾为天下占卜了四卦其中三卦皆已应验却还留下了最后一卦却不知这虚无飘渺的‘天机’却又怎地现身在杨家废院里?

  一片寂静中灵智解开那孩子的衣衫道:“卢大人你来瞧瞧这儿。”

  卢言依言走近只见灵智伸手指向膻西穴其上竟有一处红点望来针尖大痣不似说疤不像卢云心下一凛问道:“这痕迹是……”灵智道:“有人在这儿种针。”

  卢云啊了一声:“这……这就是他的病因么?”灵智道:“你说对了。下针之人内功深厚无比他将无形无质的内劲凝成一点扎下这孩子的经脉方能让他神智不清。”

  卢云愕然道:“这……这是什么功夫?”灵智道:“这个是‘苦阴针’。”

  卢云微微一凛一时之间只觉这三字颇为耳熟正要问却听那领道:“诸位朋友实不相瞒今夜我邀各位来地便是要让这个小孩儿醒来。卢云你能否出手帮忙?”

  卢云生平最大嗜好就是到处救人一听此言自是大喜颔:“当然!我义不容辞!”那领道:“如此甚好。咱们现下有两名好手了。韦先生灭里将军你俩也得下场。”

  眼见四大高手一个个给加下场来卢云不觉悚然一惊灭里也是微感诧异只听那领道:“灭里将军请你握住这孩子的左脚扣紧足跟韦先生握住这孩子的右脚握住足掌外缘。”

  帖木儿灭里听他说得郑重便依言伸出手来小心握住胡正堂的左脚掌才一出力忽见胡正堂口吐白沫身子上下跳动不休竟如癫痫之状作灭里为之一惊还不知该当如何那领立时喝道:“卢云快按他的膻中。”

  卢云急出一掌便朝那孩子的膻中穴压下内力送出正堂孩儿症状大缓便又平躺不动。那领道:“记得你们握住他的足掌时千万别触到涌泉穴否则这孩子立时就死。”

  韦子壮、灭里等人面面想觑都给吓出一身冷汗那领又道:“卢云你内力最强请你紧握住这孩子的左掌扣紧‘鱼际’、‘前谷’两内带领大家一同功。灵智大师你阅历最深请你微握这孩子的右手略按‘阳池’、‘少冲’两穴随机应变。”

  卢云颇知医理听得那领如此安排当是要自己与灵智镇住这孩子的十二经常脉一守‘手太阴’、‘手太阳’两脉一守‘手少阴’、‘手少阳’两脉帖木儿灭里与韦子壮则守‘阴矫’、‘阳维’却是镇住了‘奇经八脉’。

  眼看阵式庞大正奇互见、阴阳相济众人自是暗暗心惊方知这孩子的病非比寻常。那领道:“来吧你们四大高手同时功‘大掌柜’布下了什么天罗地网一会儿便能分晓。”

  四人分握四肢卢云深深吸了口气率先运出了内力骤然之间那孩子竟是吐沫不歇手脚剧烈痉挛竟是停了脉搏。卢云大惊骇然:“这孩子!他……他死了!”

  众人骇然无语卢云更是满心自责才知这是一个陷阱。看这‘大掌柜’好生阴毒他种下的阴劲不是不能化解然而这股阴劲却与这小孩的心脉相连稍一逼迫便会让那孩子死去。如此一来方能确保秘密不致外泄。可怜卢云并不知情才一出手便害得这孩子没了呼吸也没了脉抟。

  卢云废然若死正要松开双手猛听那领喝道:“痴人!千万别放开手!否则假死变真死!快!你们一起出手!别愣著!”说话之间灵智立时潜运佛门神功便也把一股内力送了过去韦子壮与帖木儿灭里互望一眼便也跟进出手。卢云更当仁不让一听那孩子还有救自是拼上了老命什么也不顾了。

  这四大高手岂同凡响?灵智武功之高那是不必说了韦子壮也是出身武当名门那帖木儿灭里更是方今汗国八代煞金、西域第一高手加上内力深厚的卢云四人联手自该兵来将档、水来土淹熟料才把内力送入那孩子体内却觉自己掉入了泥沼之中难以自拔。

  这孩子其实已经死了他一无脉搏、二无呼吸现下还能吊住一口元气靠的便是四大高手的内力此时无论谁放了手这孩子便要夭折看大掌柜这道计策极其阴毒他要逼得敌人为这孩子耗尽真元纵使山穷水尽也得继续行功。那道领十分激动喊道:“大家拼吧!拼吧!瞧瞧你们的内力是否练到家!快!赶紧把里头待东西逼出来!”

  说得容易做得难。众高手早已运出毕生功力全身都是如火之焚只见韦子壮额头汗珠滚落头顶袅袅白烟围绕四人之中竟是以他功力最浅再看灭里衣袍胀起面色转为金黄想来练了一门罕见奇功。至于灵智方丈则是面色如常听他呼吸悠扬一提一放细微深沈佛吐纳间藏有佛音禅韵却是少林最为源远流长的心法:“易筋洗髓经”。

  当此生死关头各人的功力深浅修为高低便一一显露出来看那灵智呼吸间隐带声韵大非寻常卢云却没练过禅定夫呼吸自是一如常人不过他吸吐之间相隔之久实乃匪夷所思尤其一旦深深纳气那口内息直似无止无尽呼吸所过之处洞内火把全数飘烫。众人看入眼里无不暗暗骇异料来此人内力之厚尚在灵智之上。

  过得半晌听那胡正堂哎呀一声喊道:“好冷啊好冷啊!”卢云心下狂喜知道救活了这个小孩灵智等人更是加紧运功不敢稍懈猛然间胡正堂放声尖叫膻中红点流出淡淡鲜血慢慢肌肤隆起竟是有什么物事要破肤而出了。当地一声眼前闪过一物射入石壁竟已隐没不见。随即膻中穴渗出黑血竟尔排出了几根须针望之细若牛毛。猛云咦了一声没料到里头种的不是无形无质的内力而是实针。他望向灵智目光带著询问之色。灵智却没多说什么只轻轻地道:“应该行了大家放手吧。”

  众人全力施为大耗真力都感疲惫之至便一一松开了手。韦子壮抹去额上汗水便朝胡正堂胸口来看问道:“这就成了吗?”他见膻中处黑血不止正要取帕去擦赫在此时听那领喝道:“退开!还没完!”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两道针飞出直朝双眼射来韦子壮大吃一惊急使一个铁板桥猝不及防间却是闪躲不开。灵智见状不好霎时深深吸了口气一口真气吐出便要以内息将那针吹开。

  大势不妙这针快若闪电灵智反应虽快却还是追之不上一旁灭里拿出左撇子功夫左手探出雷霆电闪便要拉开韦子壮可惜这两根针已然逼临眼前恐怕还是晚了一步。

  “中!”一道白光猝然探出剑芒所过之处如雷如电那两根针给白光一激登时飞出去转眼无影无踨。

  世上最快的东西莫过于剑芒最后还是靠著卢云出手救下了韦子壮。一时之间四大高手全数软倒在地人人都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啊睡醒了。”众高手累得快死了那小孩儿却似睡饱了觉出了阵阵哈欠只见那胡正堂直起了双臂伸了个懒腰便已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眼珠还在哈欠中忽然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地方啊?”说著左顾右盼茫然道:“啊呀我……我还在井里吗?”

  众人大喜过望纷纷靠拢过来那韦子壮最是急切赶忙来到身旁那小孩陡然转头猛见韦子壮俯身陪笑瞅著那张火烧丑脸瞄望自己登时凄厉尖叫道:“鬼呀!鬼又来了啊!”

  大惊之下!竟尔慌张四窜帖木儿灭里档了过来还没出言安抚那小孩又是凄厉哀号:“长鬼!长鬼!好多好多鬼呀!”帖木儿灭里脸上一红自知形凶貌恶难免惊吓儿童最后还是灵智走了上来安抚道:“阿弥陀佛小弟弟别怕。有人来救你了。”

  眼看有白面文士来了长想俊美颇似和尚那胡正堂便如见到了救星霎时纵体入怀大哭道:“伯伯!伯伯!好多好多鬼!好多好多鬼!你看到了么?”

  灵智安慰道:“没有鬼没有鬼鬼都给我赶跑了。”说话间频使眼色要众人掩身藏起韦子壮等人无可奈何只得躲到了角落里连卢云也给拖走了。

  丑八怪们全走了只留了灵智一个俊美的。那胡正堂满心害怕他偷偷朝背后张望忽地讶道:“真的没鬼了!伯伯你有法力么?”

  灵智替他穿回了衣服微笑道:“是啊伯伯是土地公法力很强的专能赶鬼。”

  胡正堂大喜道:“伯伯是土地公?太好了!我常常拜你呢果然灵验。”这小孩颇为聒噪一时唧唧聒聒居然说个没完他让灵智替他穿回衣服低声又道:“伯伯对不起我……我跟你说喔我不是故意爬进井里的你……你千万别跟我爹爹提这事好不好?”

  众人心下一凛方才晓得这孩子神智丧失竟还以为自己仍在废院的那口古井里欲不知早已事隔多时了。灵智明白这孩子的心思合笑便道:“放心伯伯只会保护你不会害你挨打的。”

  胡正堂大喜过望他拍了几下心口道:“那就好、那就好。”笑没两句忽又左顾右盼一阵低声道:“伯伯刚才有只丑八怪鬼还有一只长妖鬼他们……他们还会跑出来么?”

  韦子壮与灭里躲在一旁听得自己形貌如此不堪自是暗暗感慨灵智微笑道:“那两只鬼法力不强已经给降伏了。”说著指著自己的口袋表明这两只己然被捕。

  胡正堂放心下来想著想忽又一脸惊恐四处张望:“那骷髅鬼呢?骷髅鬼呢?好多好多骷髅鬼啊他们还会出来么?”

  众人听很‘骷髅鬼’三字莫不心下一凛灵智略略沉吟已知胡正堂在那口井里见到了死人尸骸忙安抚道:“小弟弟骷髅鬼也不厉害伯伯也把他们弄走了。快跟伯伯说你还看到了什么?”胡正堂想著想忽然牙关颤抖寒声道:“龙袍……”

  众人闻言一惊灵智也是心下一凛忙道:“龙袍?什么龙袍?”

  胡正堂颤声道:“龙袍鬼……龙袍鬼穿著脏脏的龙袍说自己是皇上谁见他都得磕头我……我不肯拜他他就用骷髅打我……好可怕……好可怕……”

  众人躲在一旁把这话听入耳中一时内心都有不之感。灵智深深吸了口气道:“孩子那龙袍鬼还说了什么你记得么?”胡正堂含泪道:“不行……我不能说……他要我不可以跟大人说他的秘密……”灵智拍抚他的背心把一股佛门内力行了过去为他镇魂定神柔声道:“别怕伯伯有法力。跟伯伯说他和你说了什么?”

  胡正堂抱头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龙袍鬼一直说自己才是真皇帝别人都是冒牌的只要他日子不好过全天下的人都不会好过……”

  众人越听越惊已知那井里住的人非同小可恐怕真是九五之身灵智低声道:“后来呢?是谁拿针刺你的?”胡正堂茫然道:“针?没有针啊。”

  灵智深深吸了口气道:“你没见到杨叔叔么?”胡正堂茫然道:“杨叔叔?没有啊我没有看到他啊……”他喃喃自语一阵低声道:“伯伯我……我想要走了你可以带我回家么?”

  灵智温言颔:“当然了伯伯一定送你回家。”胡正堂安心道:“那就好过几天就要拿压岁钱了我要是胡闹贪玩我爹一定少给我钱……”灵智奇道:“压岁钱?”胡正堂道:“是啊过年不是要拿压岁钱么?伯伯都不知道么?”灵智摇头一笑:“孩子年早就过完了。”

  胡正堂原本嘴角含笑听得此言顿如五雷轰顶一般颤声道:“年已经过完了?”灵智道:“是啊今儿是正月十六孩子们都该去学堂了。”

  “什么?”胡正堂张大了嘴呆呆看著灵智忽然间四肢乱舞放声大哭凄厉喊叫:“你骗人!你骗人!我还没过年啊!怎又开学了?土地伯伯!土地伯伯!你把我的年变回来!”蓦然哭岔了气竟尔“喀”、“喀”大咳了起来。

  灵智转念一想方才想起这孩子神智丧失怕还以为自己仍在腊月却不知年已经过完了他啼笑皆非自知失言便朝那孩子背心轻轻一拍让他晕睡过去。

  眼看儿童睡觉了长鬼、丑脸鬼便又现身出来诸人面面相觑神色凝重方才景象虽说有趣却没一人笑得出来。

  那领淡淡道:“诸位那口枯井里住的是什么人?你们瞧出来了么?”人人噤默无声却也心智肚明适才胡正堂口中说得那个“龙袍鬼”必是十年前的九五至尊景泰皇帝。

  一直以来天下莫不以为景泰皇帝业已不在人世了朝廷连他的陵墓也备妥了却没想他还好端端地活在一处枯井中心念于此人人面面相觑都是大为不安。只听灭里率先道:“我不大懂这‘镇国铁卫’既已政变成功了。为何还要留皇帝活口?”

  那领淡然道:“你忘了么?镇国铁卫的别号是什么?”灭里低声道:“客栈。”

  那领道:“知道这两个字的由来么?”灭里道:“愿闻其详。”那领道:“客栈的意思便是说天下一切来人全是过客。”灭里讶道:“过客?”那领道:“这个天下其实就像一座大客栈。上起龙族皇帝、下至黎民鬼畜全是来来往往的过客。至于真正经营客栈的夥计便是他们那夥人。”众人愕然道:“皇帝……连皇帝也是过客?”

  那领道:“当然了。正统皇帝是过客以前住柴房现下住上房。景泰皇帝也是过客以前住上房现下住柴房。总之得看‘大掌柜’怎么安排食宿了。”

  听得此言人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仰望那幅‘大鹏金翅鸟’却也明白了‘过客’二字的真谛。灭里低声道:“难怪……难怪公主要私会大掌柜了她想从大掌柜手里要回父皇是么?”

  那领道:“将军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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