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4段
帅金藤是个“空头副统”占缺不管事。
想来有他坐镇锦衣卫哪怕“锦衣卫”里高手再多、人材再广也等于让人点上了死穴即便诸葛亮前来投效怕也难起政潮。“镇国铁卫”自也能高枕无忧了。十年风水轮流转当年的锦衣卫如今成了朝廷的破落户不堪闻问。眼看卢云凝思不语帅金藤忙道:“大掌柜您怎么又不走了?您不想回家了吗?”卢云忙道:“不……不是……”当下加快了脚步便朝巷中深处行去。眼前这条巷弄弯弯曲曲越向深处越阴森狭窄两面尽是高高的围墙过去卢云来过杨家一次到的却不是这栋宅邸。想来杨肃观升官之后方由大明门迁来此地。杨家当年的故居甚是整齐格局恢弘远比眼前这栋宅子气派只不知杨肃观为何中意眼前这栋官宅?他茫茫思索正走间突见围墙脚边有处记号俯身来看却是只扬喙振翅的猛禽鲜血所绘凄厉生动岂不便是“镇国铁卫”的印记?卢云心下一凛便又停步下来道:“帅副统这围墙后头是什么地方?”
帅金藤茫然道:“大掌柜这墙后便是废院啊您忘了么?”卢云愣住了:“废院?”帅金藤颔道:“是啊为了看守这处地方您从客栈里抽走了大批兵力还把自己的六甲兵调了出来四当家劝了好几次您都不听哪。”卢云越听越奇索性飞上墙头亲眼瞧个明白。来到围墙上凝目去看只见墙后是一大片空地林枯叶凋厚雪严实却是一幅隆冬之景此地真如帅金藤所言乃是一座道道地地的“废院”。除开满地枯枝落叶见不到一点建筑却不知杨肃观为何要遣出重兵看守?卢云心下暗暗纳闷看杨肃观做风稳健绝非故弄玄虚之人此地若无玄机他绝不会大张旗鼓调兵驻守。依此看来这院子必有什么古怪。卢云沈吟半晌转朝四遭望去此时他居高临下整座大宅尽收眼底只见这宅子建筑开阔形如一个正圆脚下窄巷却是蜿蜒曲折从中横穿竟将好好一栋府邸切成了两半北边是一片空地荒凉无人;南边却是炊烟袅袅花木扶疏盖满了建筑想来杨家上下人等都住在那儿。
看这栋大宅建筑如此古怪好似暗合什么阴阳五行之理却又看不明白。卢云怔怔站在墙头顺延围墙去望但见南北两墙愈逼近巷弄也愈狭窄到了巷底深处两面围墙渐渐交会竟尔化作了一栋精舍。卢云吃了一惊忙道:“帅副统胡同底有栋房子那是什么地方?”帅金藤笑道:“那是您的书房啊。”卢云愕然道:“书房?为何……为何要建在那儿?”帅金
藤笑道:“您太久没回来啦大伙儿都说那书房是拿来镇邪的。”卢云喃喃地道:“镇邪……”看这大宅活像是一面太极图一墙之隔南面生机盎然北面却是沉沉死寂彷佛便是阴阳两个境界。他微微凝思心下不由一阵悚然:“这……这北面是阴宅?”
阴宅者坟墓也亦即死人的居所莫非这“废院”是杨家祖上的风水兴旺之地?这才不容外人靠近?卢云暗起疑心他凝视那栋精舍正出神间忽然一阵寒风吹入废院扫开了满地枯叶隐隐现出什么东西。他急运眼力定睛细看不觉咦了一声暗道:“水井?”卢云真是愣住了看这精舍是杨肃观的书房书房外却有一口古井位置恰在围墙正中与精舍相对莫非帅金藤口中的“镇邪”意即在此?卢云喃喃忖忖正猜测间突然耳边响起了孩童的呼喊:“大赢家!大赢家!”卢云睁眼骇然却也想了起来昨夜自己与“义勇人”会面时曾与灵智方丈、韦子壮等名家连手救治了一名小孩便是阿秀的顽皮小友“胡正堂”。据说这孩子曾溜到杨家废院去却无端受到惊吓竟至神智错乱就此疯癫。不正是掉落到一口古井里?卢云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地方正要跳下墙去到水井边儿看个明白却听废院里传出尖锐哨响刺耳之至卢云连忙定住了身形只听四下汪汪之声大作整条街上的狗儿全吠了起来。他掩住耳孔疼道:“这……这是什么声音?”帅金藤从腰间取来一只小笛子笑道:“这是五里笛啊。只有狗和武林高手才听得见。”
正说话间哨响更加尖锐四下传来啪啪几声击掌废院深处闪出几条人影身法迅捷必是武功高强之士一朝自己狂奔而来。卢云吃了一惊已知自己暴露了身形忙纵下墙来低声道:“这些是何方神圣?”
帅金藤笑道:“大掌柜又要考我啦这些是值日六甲您安在废院的守护官啊。”卢云喃喃地道:“值日六甲?他们……他们武功厉害么?”帅金藤摇头道:“这六甲兵武功不行单打独斗全不是卑职的对手。可六个同时出手一招内便能要了小人的命啦。”
卢云惊道:“何以如此?”帅金藤讶道:“大掌柜他们是您一手教出来的啊怎好问我呢?”笛声越加紧蹙连南面屋顶上也有人影穿插方位对调直朝后巷逼近而来。卢云心道:“麻烦了恐怕要硬碰硬了。”卢云曾听“琦小姐”提起这“镇国铁卫”下辖六名当家各有所司艳婷、琼武川、巩志、灵真莫不列名其中。至于这个“六丁六甲”好似是屠凌心带队。一会
儿双方若要大打出手自己固然无惧可再要潜入杨府却不免难上加难了。正踌躇间墙上黑影乍现四面八方纵落六条人影前三后三人人黑罩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已将自己团团包围。这批“值日甲兵”来势奇快卢云想要退出已然迟了一步天幸帅金藤还守在身旁霎时“啪”地一声双靴并起沈声道:“三界之中。”帅金藤说出了切口正等着同伴答腔那六人却只高举兵刃围着卢云打转如临大敌。帅金藤手按血琵琶怒道:“你们为何不说切口?莫非是怒匪乔装的么?”客栈中人向喜黑罩遮面藏头露尾若有人想乔装蒙混那是再容易不过了。眼看“值日六甲”目光迟疑帅金藤怒道:“快说!三界之中下句是什么?”一名甲兵微微咳嗽低声道:“六道之上。”帅金藤点了点头又道:“百姓在前。”那人答道:“皇天在上。”帅金藤高兴地道:“果然是自己人。”
“谁跟你是自己人?”值日六甲同步踏上齐声怒喝:“快说!你背后那人是谁?”听得此言帅金藤先朝卢云鞠躬随即仰起头来狂笑三声最后竖起食指朝天上指了指不忘重重暴哼一声示意凶狠。众甲兵呆了半晌不知他在凶些什么?人人顺延手指仰头望天却见到了朗朗晴空檐檐白雪余无他物不觉疑惑道:“这……这是干什么?”“还不懂么?”帅金藤暴怒道:“他便是咱们客栈的……”话还在口却听卢云咳道:“我……我是帅先生的朋友想来府里找点活干。”帅金藤咦了一声不知“大掌柜”好端端地为何要隐瞒身分?待见卢云连使眼色不觉恍然大悟心道:“哎呀!大掌柜又要微服出巡了!”忙改口道:“是是是这人想来客栈里投店你们放他进府吧。我一会儿会带他去见四当家。”
一听求官的来了值日六甲便仰起脸孔鼻哼傲然:“原来是来投店的啊那咱们得先审查审查。小子你有谁荐举呀?”帅金藤指着自己的脑袋欢笑道:“我!”值日六甲嗤嗤冷笑正想嘲讽几句却见帅金藤目露杀气面色颇见不善只得闷吭一声道:“好……好吧既然有人荐举身家应还清白你有啥本领这就说吧。”卢云谦逊道:“几位大哥抬举了。小可无甚本领只想蒙口饭吃。”卢云年轻时心高气傲每逢求谋差事总要洋洋洒洒、大作文章如今年岁已长便也学了客套几句正等着六甲兵说些应酬话孰料六人面色铁青暴怒道:“什么?混饭吃?你当客栈是什么地方?专养你们这帮酒囊饭袋?”说着围住了帅金藤齐声痛斥:“
二十三!你为何荐举一个废人过来?想要尸位素餐放到你锦衣卫里去!”帅金藤呸了一声还未反唇相讥卢云忙改口道:“几位大哥误会了在下其实粗通文墨写字尚称工整可以帮着记帐做活。”众甲兵头仰得更高了冷笑道:“原来是个文抄公啊那你投错房了去找六掌柜吧他那儿要写字的。别来咱们二楼占地方。”陡听“六掌柜”之名卢云却也想不起此人是谁总之不是巩志便是罗摩什只得改口道:“大哥们有所不知其实在下除开笔墨另还学过几天拳脚身手尚称灵便。”“尚称灵便?”六甲兵齐声狂笑:“小子在咱们六兄弟前说这话小心要溅血的。”
帅金藤怒道:“放肆!真想寻死么?”六甲兵惊得呆了听得一人骂道:“谁找死了?看招!”一拳击出便朝帅金藤的鼻梁而来看此拳缓慢无力稀松平常帅金藤自也不怕正要出手去挡突然双膝微痛两腋一麻左右两名甲兵趁隙出手已将他制压在地。卢云心下一惊看帅金藤虽然名气不响实则武学根柢深厚纵然遇上了名门大派的掌门亦有自保之道岂料双方动手不过一招便已受挫倒地?卢云更不打话径自提掌来救便朝一名甲兵腕上搭去那甲兵反手来格才与卢云的手臂相触便如触到了一只大圆轮身不自主间竟已凌空翻转过来。这招隐带切转正是“正十七”手法那甲兵重心已失已成头下脚上之势卢云一把提起了帅金藤正要将他带开突然四面八方劲风传到在那名甲兵的率领下六人竟同时反攻。
卢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但觉自己身前背后、左侧右翼、头上脚下六方同时遇险这几人出手时机竟是搭配得妙到颠毫几无破绽。卢云自知避不开索性也不闪躲了扎下马步双掌对开一掌向天提起另一掌顺势向下却是“正十七”的变招:“化圆为方”。圆是天下最大的图样这招掌法并非一昧借力使力而是以方造圆立盾设身。敌手无论从哪个方位来攻必会先行碰上卢云的手臂果听“啊呀”迭声四名甲兵让卢云的微力一带莫不半空翻转一圈摔跌在地却于此时又听“砰”、“砰”几声大响背后两名甲兵出拳来袭卢云凝功在背内力反震之下瞬将二人弹了开来重重撞上了围墙。
一招之内卢云便已大获全胜帅金藤亢奋喝采手指六名甲兵大声吆喝:“谁放肆了?以后还敢说嘴不?”众甲兵齐声骇然:“好样的……内力深得不象话二十三你……你从哪找来这等硬手?”“哪儿找的?”帅金藤冷冷一笑伸手向天
上一指狂怒道:“懂了吧!”六名甲兵似懂非懂却也不敢吭气只管肃立墙边恭送高人离开。卢云低咳几声脚下虽已迈步目光却仍瞧向六甲兵心下暗忖:“这……莫非便是六道阵?”适才电光雷闪间卢云已与六道初次对阵一招内便击退了六甲兵他看似赢得轻松其实不然他身上连中两招以招式而论他的“正十七”无法同时守下“六道”若非内功深厚已极将敌人反震开来此刻倒在地下的便是他了。“天下五大宗、心体气术势”倘使方才的对手是杨肃观本人抑或六甲兵携刀带械双方谁胜谁负卢云自己心里有数。
经得此战卢云已收起小觑之心自知六道阵为天绝神僧毕生心血精微妙奥堪称少林寺镇寺之宝自己要再次潜入废院之中必得谨慎从事。
揭过了事情两人又朝巷内行去过不多时南面围墙炊烟袅袅现出一扇门想来已到后厨。帅金藤推门而进只见厨房里满满的全是人老家丁、俏丫嬛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帅金藤一身黑衣手提铁琵琶一手还拿着黑面罩望来好似恶鬼模样。灶旁的厨子婢女见了却也没声惊呼人人手提菜刀剁剁连声。“帅副统!”一名管家走了过来笑道:“早啊。”帅金藤双手贴紧裤缝将膝一并碰地大响传过正要提声暴喊却见众家丁回头瞄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红低声道:“大家早。”
正说话间却听几声嘻笑:“色鬼回来啦。”卢云撇眼一看角落里几名丫嬛掩嘴窃笑正是方才巷外见过的那几名姑娘。此地是杨家后厨随时会撞见熟人卢云自是全神贯注不敢有失。正防备间忽见几名丫头窃窃私语嘴角带笑眼光全望着自己。卢云急急转头却又是一名老嬷嬷慌张低头、拼命洗碗卢云心下大惊这才觉大事不妙正想闪身逃出却听管家讶道:“帅副统这位是……”
卢云仪表英挺走到哪儿都显眼一时暗暗害怕就怕让人认了出来。帅金藤却是暗暗笑自知这些笨蛋看惯了替身见到了金身本人反而认不出。当即笑道:“这位是新人。武功很高。”听得新人来了众丫嬛低呼一声纷纷转头来看一名老嬷嬷侧头打量卢云伸手朝他背后拍了拍笑道:“又有新侍卫来啦?我是张妈大哥您贵姓呀?”帅金藤是黄齿鼠面之徒平日受尽婢女嬷嬷排挤如今见“大掌柜”广受欢迎自是暗叹在心:“还看不出来么?他便是大掌……”陡听卢云低咳一声自知失言忙改口道:“他姓大。”
管家茫然道:“姓大?这可又是个罕姓了不知如何称呼?”帅金藤祖上姓“师”让晋武帝砍了一刀后便改姓“帅”此姓已非常见孰料又弄了个怪姓出来?正支支吾吾间那“张妈”已然笑了起来:“怎么称呼啊?当然是大哥啦。”“大哥哥!”众丫嬛笑成一堆纷纷围了过来眼见诸女娇俏可爱神情友善卢云自也不好太过冷面正想一一拜见忽听角落传来娴雅嗓音笑道:“是哪位大哥来啦?瞧你们高兴的?”这话声不怎么卷舌隐带一抹扬昆腔听到卢云耳中却如响起了一阵晴天霹雳。
“少奶奶早。”众丫嬛转身见礼颇为恭敬。帅金藤回头去望却见一名女子掀开门帘正是顾倩兮到了。卢云惊惶不已也是怕她见到自己赶忙便要转身也是闪避得急了竟尔撞翻了碗筷。当琅一声眼看碗筷落地便要摔得稀烂帅金藤立时半空接住随即双靴一迸啪地一声大响向上起跳暴吼道:“奉——上喻!属下帅金藤座次二十三参见……”
正要叩拜见面前却多了一盘热包子听得顾倩兮问道:“吃过早点了么?”
帅金藤慌道:“夫人别客气咱们……咱们公务在身……”顾倩兮道:“朝廷命官也得吃饭。”包子硬塞而来帅金藤也不好不接只能胡乱捡了一个握在手里暖暖的甚是窝心。顾倩兮侧过头来瞧向帅金藤身后道:“那位大哥呢?一起吃些吧?”卢云背对情人激动之下早已热泪盈眶两旁丫嬛围了过来笑道:“这位大哥这位可是咱们杨家少奶奶喔!你想在府里讨饭吃便得好好伺候她。”那张妈也笑道:“快过来磕个头吧一会儿领些打赏也好买酒喝。”眼看“大掌柜”身陷重围已是插翅难飞帅金藤暗暗偷笑正要看他如何应付老婆猛听“砰”地一声后门无缘无故开启似有一股妖风吹了进来。众人大吃一惊纷纷转头去望正察看间忽听众丫嬛“咦”了一声道:“大哥哥呢?上哪儿去了?”管家茫然道:“是啊方才还站在这儿啊?”帅金藤转头急看惊见背后空山寂寂“大掌柜”竟然消失不见了。大白天的众目睽睽之下竟有人凭空消失了?耳听众人惊呼出声帅金藤却吞了口唾沫想来“大掌柜”太久没回家怕被太座吼骂也只能逃之夭夭了。一片哗然间帅金藤已给管家叫去查问了。丫嬛们则是惊疑不定一时开碗柜、探水缸四下追查“大哥哥”的下落屋里议论纷纷顾倩兮却未作声看她恬静悠然一如平常只管打开了蒸笼察看菜肴眼角却悄悄挪向了门外不见倏瞬……鲤鱼池畔一片寒寂琼
芳怔怔坐在房里打量面前的陌生女子。
这女人是谁呢?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垂落了半边黑正自羞怯怯地望着自己。眼看陌生女人来了琼芳惊讶地瞧着圆镜呆呆抚着自己的脸蛋镜子里的美人儿也抬起手来轻柔抚面模样娇滴滴的好生秀气。
琼芳呆住了整整骑了十年马舞枪弄棒、金戈铁马的北国阁主如今成了这模样?她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收紧了拳牙关微咬怒眼圆睁猛地撇眼过去惊见镜中那位姑娘轻咬贝齿含羞侧脸望来竟是美极了!不管用纵使张牙舞爪也洗不掉这身皮色。因为这是天生的这个“芳”字不是血气方刚的方而是沁香袭人满庭芳。少阁主的戾傲一不见踪影只剩这个美人儿。琼芳惊艳于自己的绝色竟然脸红心跳起来。琼芳不是没穿过女装孩提时候她也常偷穿娘亲的衣裳提眉笔、抹红妆对着镜子欢然得意蹦蹦跳跳一番待到娘亲谢世后琼芳找不到她的裙裳穿得便少了。到得十岁上父亲骤然而逝琼芳索性把小女儿的衣裳全数烧掉换上父亲的儒装乃至于今日。琼芳痴痴望向镜子只见镜中那位美女凝望自己双眼一红泪水扑飕飕地落了下来。顾倩兮?她是什么人?她又知道什么?凭什么劝自己换装?琼芳擦去泪水站起身来她才不要穿女装也不想以此示人。她学了爹爹生前的模样负手昂然行走正想提袖抹去面上的胭脂突然心里又生出一个念头竟让她身子微微热。
好想让那个人看一看让他明白自己有多美……
琼芳香腮晕红坐理红妆只见镜中那位美女轻抚面颊如痴如醉羞涩得像是要掀起盖头来。琼芳身子好热好热她又羞、又喜、又烦、又躁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慢慢低下头去正要用力甩甩头猛然想到楼下那幅面担不由全身剧震心里已是凉了一大半。
适才她亲口问过顾倩兮楼下的面担是何来历可是顾倩兮不说。琼芳心里知道顾倩兮一定知道了什么否则她不会这般打量自己。脑海里浮现出顾倩兮秀美自负的脸蛋。琼芳怔怔坐倒呆呆望向眼前的铜镜只见镜中的女人一脸无奈像是在恨着什么又像是在妒嫉什么她不敢看着自己也不晓得日后该何去何从她只能奋力扯下自己的花钿趴在几上放声大哭起来。正哭间突听一名小孩惊讶道:“狂了。”又一人道:“是啊哭起来了。”琼芳悍然抬头厉声道:“谁在说话?”眼前站着一大一小满面骇然地望着自己那黑脸矮小的自是阿秀无疑一旁另还有个白面修长的
却是二爷杨绍奇来了。琼芳微起诧异还没来得及说话了便听阿秀笑道:“可怜啊照镜子照得哭了一定觉得自己太丑了。”“大胆!”琼芳重重朝几上一拍厉声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阿秀吓了一跳没料到琼芳如此威严当下拔腿直冲听得哎呀一声一路滚下了楼梯摔到下头去了。阿秀滚得好快转眼消失无踪却把杨绍奇一个人留了下来他全身抖满面惊白颤声道:“你……你别生气……大家有话好说……”
琼芳是练家子杨绍奇却是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一掌拍落杨绍奇少说得躺个三五天她怒目而视压下了满腔火爆森然道:“杨二爷你擅闯女客内室不嫌失礼么?”杨绍奇自知理亏忙低头垂手细声道:“是……这是杨二的不是……”琼芳冷冷地道:“亏你还是进士出身这般擅闯大嫂居处复又窥视女客就这么两句话应付便想蒙混过去了?”
杨绍奇是官场新人昔日虽也拜会过国丈却与琼芳无甚交情害怕道:“素闻琼阁主豪迈磊落不拘小节慷慨有丈夫之气杨二……仰慕已久是故冒昧拜见……不想……不想女中尧舜亦红妆……”琼芳陡听话外有话便又回过头来未一词脸色却沈了下来。道:“何谓女中尧舜亦红妆?杨二先生还请指教了。”阿秀本已爬上楼来一见这幅脸色不觉又是一惊忙道:“我……我先走了……”阿秀拔腿就跑杨绍奇却还在飕飕抖料知自己又说错话了。琼芳沈声:“杨二先生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藏头露尾?你若不喜女子当政握权何妨说出来?”琼芳不是普通人她家累代公卿谈吐举动皆有威严一旦板起脸来杨绍奇自是不敢逼视只能拿出了科考的本事小心回话:“启禀阁主……鄙谚有言盗不过五女之门、仆不弃孤子之家……女尧舜当政此天下大治之兆。杨二心悦诚服何来不喜?”
琼芳听他掉起了书袋自也不愿示弱便道:“说得好。尧舜当政不分男女都是百姓之福、社稷之幸。”杨绍奇拼命点头:“阁主英明、阁主英明。女中豪杰是也。”琼芳露出底子了。古时生女者家贫连生五女之家必然困苦清寒衣食无着是以“盗不过五女之门”连小偷也不肯光顾了。暗喻帝王蓄积后宫之女必使国贫。至于那句“仆不弃孤子之家”更是不怀好意。琼芳装模作样学问却不过尔尔杨绍奇自是心中暗笑拿了张凳子正想坐下琼芳却已转过身去面向窗外道:“君子非礼勿坐杨二先生劳驾你回避则个。”
耳听琼
芳下了逐客令杨绍奇俊脸苍白:“阁主你……你心情不好?”琼芳不置可否只把脸望向了窗外意思自是要他快滚。这杨绍奇天生便有女人缘不论老少美丑、只消见了他的面莫不话匣子大开唧唧呱呱大为投缘可琼芳却是不怒自威若要与她东拉西扯、聊些少女玩意儿怕会给打得吐血他低头苦脸道:“琼阁主你要是心情不好不如让我说个笑话给你听好么?”
琼芳心里有些烦了冷冷便道:“不必了留给你嫂子听吧。”杨绍奇细声道:“我嫂子听过了。”琼芳森然道:“留给你哥听。”杨绍奇长叹一声:“你想害我挨打么?”这话毫无来由自让琼芳有些意外却听杨绍奇道:“这笑话是说他的。”听得此言琼芳忍不住低下头去露出了笑容正要笑出声来却又觉不对便转回头去冷冷地道:“无聊。”
杨绍奇讨了个没趣却也不气馁只在房里徘徊绕行。琼芳坐在几前眼见杨绍奇没住眼地偷看自己行径宛如登徒子不觉脸色更沈正要怒赶人杨绍奇却也乖觉只急急奔向门口似要告退了。君子危邦不入、乱邦不居眼看杨绍奇逃走了琼芳放下心来便欲转回头去突听脚步声响杨绍奇竟又匆匆跑了回来搬了张板凳眯眼笑坐模样可爱。琼芳愕然半晌道:“你……你想干啥?”杨绍奇笑道:“没事。练练脚力。”琼芳忍无可忍暴怒道:“杨二!你在你大嫂面前也是这般没正经么?”正等着杨绍奇惊惶逃走却听他长叹一声摇头道:“那得瞧我大哥在不在家了。”琼芳微微一怔推敲话意霎时忍俊不禁笑了出来。杨绍奇大喜道:“笑了、笑了逗得你笑了。”
琼芳噗嗤又笑眼波流动打量着杨绍奇只见此人肤白胜雪样貌确实斯文只可惜行不正、坐不端轻浮孟浪八成常骗着女人。心中便想:“这姓杨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必和他啰唆。”她生出了戒心便想拿点威严出来把袖子一翻正要取出折扇却觉怀中空无一物杨绍奇应对也快便递来了一只春草圆扇笑道:“拿这个吧轻罗小扇扑流萤多迷人?”“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琼芳听他把自己当成了宫女霎时心下大怒霍地起身正要将人撵出去杨绍奇却又匆匆站起自行逃了开来。琼芳想要追他却又觉得有**分哼了一声复又坐下孰料那杨绍奇竟又奔了回来如兔子般随侍在旁。琼芳实在忍无可忍暴怒道:“你是三岁小孩么?”杨绍奇慌道:“你……你别老是生气我听说你来了便想来瞧瞧你没有
恶意的。”琼芳森然道:“我有何好看?”杨绍奇眨着一双俊眼茫茫地道:“你……你好看得紧。”琼芳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贫……”
还没说出那个“嘴”字杨绍奇身子向前一倾突然吻了上来。琼芳尖叫一声自然而然向后一退正要出掌打人脚下不知怎地绊到了凳子摔到了床上。杨绍奇忙趴了过来惊道:“跌伤了么?”这不趴还好一趴之下两人迭抱一起呼吸可闻。琼芳又羞又怒大声道:“你做死么?”跳起身来出掌痛击已然动上了真怒。杨绍奇晓得琼芳身怀武功一拳打来没死也去半条命忙避到凳子后头琼芳喝地一声转身来追杨绍奇拿出吃奶的气力向左急奔琼芳裙影飞动朝左捕捉他又望右去逃绕着凳子直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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