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本青都山水郎中第2/4段
崔轩亮大喜道:“真的吗?魏伯伯会疼我么?”老陈道:“当然,不过你若是脱了裤子满街跑,逢得女子便叫娘,我想魏岛主也会亲手劈死你,替你爹爹清理门户。”
崔轩亮听得全身冷,这才晓得这几日可不能乱开玩笑,要是自己一个闪神,到时丢光叔叔的脸不说,恐怕连魏宽也要出手惩戒,那可是万劫不复了。
正害怕间,那老林总算回来了,众船夫急忙迎上,问道:“车呢?怎没瞧见?”老林叹道:“方才来了几艘南洋大船,把车子全雇走了。说要午后才有车。”听得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老陈骂道:“***!咱出海几百趟有余了,就属这次最倒霉,船上可是来了什么瘟神么?”
听得“瘟神”二字,众船夫不由瞄过眼来,全数瞧向了同一人,那瘟神却是不知觉,兀自指着远处的凉茶棚,道:“陈叔,我想去那儿喝茶。”
老陈怒道:“喝茶?喝什么茶?没车便得在这儿等啊!你有点耐心成不成?”崔轩亮没来头又给骂了,只得嚅嚅啮啮:“那……那要是一直等不到呢?”
老林看了看天色,叹道:“那可麻烦了。这烟岛午后多雷雨,若是天公不作美,咱们可得把货搬回船上了。”崔轩亮震惊道:“什么?又得搬了吗?”老陈怒道:“不搬怎么办?把货放在这儿洗澡么?货砸了,你叔叔不也跳海了?”
崔轩亮给痛骂一顿,自也不敢再说,只好随着众船夫就地罚站,等候空车到来。
这烟岛地处炎热,日光颇烈,太阳曝晒而来,人人都给烤得焦干。崔轩亮探头探脑,只见路上人来人往,不一会儿经过了一辆马车,又一会儿来了辆尖耳朵的驴车,可车上若不是载满了货,便是坐满了人,全然见不到一辆空车。
眼看辰牌已过,慢慢已要到中午了,老林逢车便问,可人家全都有事忙着。无可奈何间,只得道:“不行了。我看还是去找魏夫人求情吧,她庄子里车多,先跟她借几辆应急。”话声未毕,崔轩亮已然戟指大怒:“窝囊废!这点小事也要求人!你想害我的亲事告吹么?”
老林吓了一跳,自也不敢再说了。正苦恼间,忽听一人哈哈笑道:“好啊,好啊,看来有人雇不到车啦。”
众人抬头一看,面前站了个少年,一张脸长长的,两眼眯成一线,却又是那搬货少年来了。崔轩亮仿佛见到了救星,忙道:“小哥!又是你啊!你……你有法子雇到车么?”
那少年冷冷地道:“当然有法子,可我偏不想给你们雇。”崔轩亮纳闷道:“为什么啊?”那少年打了个哈欠,道:“你们这帮人势利凉薄,谁想给你们干活啊?”
老陈见他幸灾乐祸,不由怒道:“臭小子,少在这儿啰唆!快给我滚!”
那少年扬高哼,却也不肯走远,只管到了路旁,找了处阴凉地躺下,兀自赞道:“好凉快,一会儿定要下大雨啦。”众人听得冷言冷语,自是气得脸色铁青,奈何夏季一过正午,必定暴雨倾盆,此乃玉皇大帝圣旨,谁也做不得主。崔轩亮手臂还酸着,就怕要搬货,只得低声道:“小哥,你……你做人最好了,快帮咱们雇车来吧,我一会儿赏你五文钱。”
那少年闭目而睡,毫不理睬,崔轩亮求情道:“小哥,拜托你了。我给你十文钱。”少年侧睡翻身,竟然打起呼来了,崔轩亮无可奈何,只能取出了碎银,叹道:“这儿有点银子,全孝敬您了。”
面前人影一闪,那少年已然飞也似的赶上来,一把抢走了碎银,笑道:“好啦,瞧你如此心诚,我倒想帮你了。你要几辆车啊?”崔轩亮转头去数地上木箱,喃喃便道:“四五辆总要吧。”那少年大笑道:“包在我身上。”说着把银子放入裤袋,拔腿飞奔而去。
眼看崔轩亮又干起了傻事,众船夫顿时叫苦连天:“少爷,你怎么又糊涂啦!”崔轩亮“咦”了一声,这才晓得不对了,看那少年若是收钱不办事,自己岂不成了冤大头?众船夫见他如此无知,便又围拢上来,人人轮番数落,指东骂西,转瞬之间,便把崔轩亮说成了一个活白痴。
也不知给骂了多久,忽听车轮滚动,蹄声响起,路上行来了一群牲口,但见一只只头上长角,哞哞而叫,嘴里还嚼着稻草,正是牛车来了。
崔轩亮大喜道:“看!看!这车子不是来了么?你们还好意思骂我哪。”众船夫凝目去看,只见面前的全是耕牛,一只只拉着破烂柴车,数达五辆,车上各坐一名苦力,人人衣衫褴褛,嘴上叼着稻草,想来都是些庄稼汉。
那少年跟在车边,缓缓而来,眼见众人望向自己,便笑道:“瞧,车子全来了,咱们这就上货吧。”崔轩亮大喜过望,一见有车来了,便要搬货上车,老陈急忙把他拦住了,森然道:“慢着。”
那少年皱眉道:“又是你这小老头,你想干啥?”老陈冷笑道:“小子!你这人做生意不大老实,来!这车钱怎么算法,大家先说个明白!”
那少年淡然道:“这得瞧你想上哪儿去?岛东还是岛西?”老陈冷冷地道:“我要去‘舜天王街’。”那少年点头道:“舜天王街位在岛东,一共三十五里路,一里算你一两银。”
“放你妈的屁!”听得那少年漫天喊价,老陈自是惊怒交迸,“三十五两银子拉一趟货!你当拖车的是五色神牛啊?便大食天马也比你便宜些!”那少年脸上微微一红,道:“也罢,你若是嫌贵,那我就回去了。”
老陈听他语带威胁,更是火冒三丈:“滚吧!老子便死在这儿,也强过坐你的烂牛车!”崔轩亮见他俩吵了起来,忙来缓颊道:“小哥,算便宜些吧,大家日后好做朋友啊。”
那少年闭目养神,道:“好吧,看你小哥的面子上,我愿意减一半价钱,五辆车三十五里路,算你十八两成了。”崔轩亮大喜过望,正要答应,却给老陈拉着走了,听他怒喝连连:“走了!走了!把咱们给当成肥羊啦!快回去搬货了!”
崔轩亮一听自己又要搬货,登时惊慌失措,忙道:“小哥,拜托你,再便宜点,再便宜点。”那少年也怕生意飞了,只得“啧”地一声,改口道:“好吧,今日不赚你们的钱,就算你们十两银。这可够便宜了吧?”说话之中,那老陈头也不回,竟已直冲上船。那少年急急喊道:“等等!等等!你若是嫌贵,自己开个价钱出来,大家好商量。”
“一两!”老陈回过头来,怒眼凶瞪,大吼道,“否则咱们免谈!”
“一两?”那少年捧腹狂笑,“一两银子五辆车?你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啊?”老陈懒得理他,只管傲然上船,那少年见大事不好,只得咬牙道:“好!算你狠!一两就一两,你要是不要?”
“要!要!要!”老陈眉开眼笑,立时奔了回来,笑道,“一两银子兼上货,这就说定啰。”那少年狂怒道:“放你妈的屁!一两银子还得搬?你当我是冤大头么?”当下挥手怒喝,“走了,走了!咱们遇上了疯子,白来一趟啦!”
“且慢!大家有话好说!”老陈一把拉住了他,道,“我另加你一钱银子,怎么样?”那少年怒道:“一钱?不如我请你来搬吧。至少一两!”
“二钱!”,“八钱!”,“三钱!”双方就地还价,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终于议定了价钱,此行三十五里路五辆车,共需一两银子另八钱,上货下货兼跑腿,一算在里头。那少年见价钱议定了,一身凶焰消失无踪,换了满面斯文平淡,道:“老板,可以上货了么?”
老陈拱手欠身:“辛苦兄弟了,咱们快快出吧。”
看这两人之前操爹干娘,叫骂得十分凶狠,孰料价钱一定,便又客气起来了,自让崔轩亮看傻了眼。那少年不再多言,只管快手快脚扛箱提重,一一堆到了车上。几名庄稼汉要过来帮手,那少年却摇了摇手,示意不必。想来这苦力钱是他一人独赚的,决不容旁人来分。
上完了货,却堆不足四辆车,算算还多了一辆,老陈也不想断人财路,便让崔轩亮等人上车安坐,另吩咐了众船夫,要他们守在船上照料二爷。反复提点已毕,这才一声令下,朝“舜天王街”浩浩荡荡地进。
时在上午,众人坐上牛车,但见自己身处海滨,面前道路既宽且直,路旁还生了高高的椰树,树后则是一片蔚蓝海天,凉风拂面,伴随了阵阵海涛拍岸之声,让人胸怀大畅。
崔轩亮赞叹道:“这烟岛还真是漂亮,想来住了不少人吧。”老陈道:“没错,烟岛人烟稠密,住了将近一万户人家。”崔轩亮吓道:“万户人家?那……那不是一座城了?”
老陈道:“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我听二爷说过,这烟岛最初还只是个渔村,仅仅住了十户人家,加上岛屿腹地狭窄、缺水缺粮,根本无人想来定居。”崔轩亮喃喃地道:“那……那是谁把烟岛建起来的?可是魏叔叔么?”
老林笑道:“当然是魏岛主啦。不然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老陈道:“这就叫能者无所不能吧。据说当年魏岛主来到烟岛时,刚辞官不久,身上也只有三万两白银,算不得有钱……”崔轩亮打断了他,皱眉道:“有三万两银子,还算穷么?”
老陈白了他一眼,道:“吃喝嫖赌,还能凑合一阵子,可你要开港呢?凿井呢?三万两够用么?”崔轩亮没凿过井,自也没开辟过港口,哪知什么价钱,只能应以嗯声,道:“后来呢?魏伯伯是怎么建起烟岛的?”
老陈道:“我听二爷转述,这魏岛主眼光极是独到,他初到岛上,立时拨出一万两银子,从琉球聘了大批苦力,在岛中挖了座大湖……”崔轩亮打岔道:“挖湖干啥?划船么?”
老陈骂道:“这岛上没水,好容易刮风下雨,你要不要找个蓄处?”崔轩亮“哦”了一声,方知挖湖原是为了蓄水,又道:“那……那岛上有田么?”老陈骂道:“废话!有了水后,魏岛主亲自出马,便在岛西开垦荒芜,试种稻米,待得居民多了以后,这才在岸边一斧一斧地开辟深港,十七八年下来,来往商船渐多,慢慢才有了今日的气象。”
崔轩亮点了点头,看这魏叔叔能号称“龙帅”,决非仅是武功高强,善于打架而已,想来他才干出众,见识也甚卓越,方能得到永乐帝的宠信。他沉思半晌,又道:“这烟岛开拓不过十七年,那不是和我一样岁数了?”老林笑道:“是啊,那魏小姐也是在烟岛上生的,你俩算得是同龄同岁。”
崔轩亮心下甜蜜,自知父亲和魏宽本是世交,自己若能亲上加亲,那才称得一个“好”字。他急于和魏思妍见面,便又道:“陈叔,咱们现下是去哪儿?可否走快些?”老陈叹 那少年跟在车边,缓缓而来,眼见众人望向自己,便笑道:“瞧,车子全来了,咱们这就上货吧。”崔轩亮大喜过望,一见有车来了,便要搬货上车,老陈急忙把他拦住了,森然道:“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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