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3/4段
空气中弥漫着芹菜炒猪肉的油腻味,和一阵强烈刺鼻的血腥。
五六个男人围成一圈,中间地上躺着个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
灯火昏暗,隔远了看只是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满地的血都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大部分已经渗入了脚下皴裂的地砖里。
为首的年轻男人手臂上纹着条残龙,他蹲下身揪住那人额前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
“昏了,弄点水来。”
“阿志,下手轻点,可别把人弄死了。”
男人笑:“三太的东西没找着,他就算想死,也要问我答不答应啊。”
一旁的车床还在震,显然是刚刚启用过,上面粘扯着浓稠的血。
那人右腿软趴趴垂着,看上去完全废了,他被一桶冷水浇头也只是胳膊颤了颤,做不出剧烈的反应。
阿志知道他醒了,舀了瓢清水冲掉他脸上的血渍:“丁晨凯,东西呢?”
江易脚上像被嵌了万斤的镣铐,沉重得一步都迈不开。
他死死盯着男人那血迹斑驳,少了一只眼睛的脸,瞳孔缩紧,心脏几乎停滞。
阿志一脚踩在他废掉的那只腿上,男人疼得青筋涨裂,本能用指甲抠地,可他指骨也被碾碎了,一碰就冷汗涔涔朝外冒。
他哇得吐出一口血,刚被水冲干净的脸又被血浆蒙住了。
雷暴天气,厂房电压不稳,灯泡闪烁,时暗时灭。
江易回过神,一时间风雨声、男人们的哄笑声齐齐入耳。
雷劈在院外的柳树上,厂房灯泡刺啦一声灭了,只有一道电闪的余光映得墙壁灰白。
血腥味更浓了,混合着潮湿的霉味冲入他鼻端每一个敏感的神经里。
江易脑子轰然炸开。
阿志看见他,递过来根钢管,恶劣地笑:“阿易,你要不要来玩?”
江易伸手,接过钢管。
他满手冷汗,却将那管子死死攥着。
那一瞬间,地上的男人听到了什么,忽然艰难抬起头,那只独眼投向江易的目光悲凄绝望。闪电过后的厂房陷入无声的黑暗。
男人闭上眼,嘴角费力弯了弯,短暂的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回光返照般猛地跃起,如出笼的野兽,拖着那条残腿,直直朝江易扑过去。
…………
……
收音机沙沙响,信号短暂恢复,喇叭里机械的女声循环播报:
“据悉这是西河市三十年来最大规模的降雨,香溪沿岸多处地段淹水,昌河坝至宜中坝地区电力中断,政府已派出救援队抢修,受雷暴天气影响,部分地区信号较弱,我台建议广大市民居家避险,减少外出活动……据悉这是西河市三十年来最大规模的降雨……”
*
雨势丝毫未见小,市政工程抢修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
吴新立检查完最后一个电箱,骑着小电动回家时路上积水已经很深了,再不离开他说不定得连人带车交代在这。
夜色深幽,凉风嗖嗖。
香溪就如政府通知里说的那样真的涨水了,水面没过半个桥墩,要不是坝子够高,他吴新立此刻估计也得在河水里泡一泡。
大风刮起雨披的帽子,他隐约瞥见香溪边站着个人影,穿着宽大的雨衣,看不清是男是女高矮胖瘦。
吴新立虽然只是个普通的维修工,但刚参加完市政工程的抢修,心底不知怎么油然升起股政府工作人员的责任感,明明拿着两千块的工资却操着两万块的心。
他停了车,朝那背影喊:“在那干什么呢?暴雨天河边危险,快点回家!”
那人一动不动,吴新立心里毛毛的。中国传统鬼故事多发生在夜半,尤其是这种极端天气,闹鬼和凶杀多得数不胜数,此刻的情景哪怕他一个大男人也觉得瘆得慌,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裹紧雨衣,打算再喊一声,能听见就听见,听不见算了。
话还没喊出口,那人影蹲了下来,将手里的东西插在香溪边被雨水浇得泥泞的土壤里。
吴新立眯着眼睛细看,隐约瞧见,那是朵已经被今夜暴雨摧折得打蔫的野蔷薇。
西河市随处可见野蔷薇,这种花喜光忌水,被人插在雨夜低洼的香溪堤坝,瞳孔缩紧,心脏几乎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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