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1/3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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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一道铁窗,她又看到了那轮月亮。

  幼年在家时,娘总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被抓许多天,已经记不清日子了,她只能靠窗外的一抹月亮辨认,昨儿月圆,今儿的月更圆,今天应该是农历十六。农历十六——是她的生日。

  一道铁门之隔的走廊上传来嗒嗒的脚步声,每到夜里这个时候,总会有人送饭。一天一次,多了没有。

  还是熟悉的胶鞋底踩地的声音,相伴随的是一首她前两天也听过的调子。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

  门下的小铁栅栏窗打开,一只手伸进来,递来一个装食物的托盘。

  乌玉娟贴着墙朝外看,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靛蓝色保安服的腰间别着一个小小的收音机,曲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今天的菜清淡,连点油腥都不沾,乌玉娟的心思不在饭菜上,她壮了壮胆,小声问:“今天什么日子了?”

  男人把饭菜放下,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一言不发。她又问:“是十六?”

  依旧没有回应,她将瘦弱的脊背贴在墙上:“今天是我的生日。”

  男人没有像前几天那样立即关上窗,他静了一会,告诉她:“十七。”

  “十七吗?”乌玉娟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失望地呢喃,“城里的月亮,原来是十七圆的,我的生日过完了。”

  她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但初入城被套着麻袋关在车里时听见了那几个男人说的话,他们说这是大城市,灯火酒绿,有找不尽的乐子、喝不完的酒和数不清的漂亮女人。她听到擦耳而过的车声、人声,还有吱吱的鸣笛声,那是从前在深山里不曾听过的。

  她问:“这是哪里啊?”

  男人拉上小窗,在临走前留下两个字:“西河。”

  ……

  乌玉娟不知道西河是哪,也不知道这些人绑她来做什么。她被老鳏夫锁在家里这些年,白天做脏活累活,晚上还要被他按在被子里折磨,打骂是常有的事,身上不知道带了多少伤,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跑出大山,路上喝了陌生男人递来的水,醒来就被关在这了。

  她并不知道他们要把自己怎么样,但听山里人说,城里人也兴买老婆,还会把女人卖到工厂里做工。总归是给人做老婆,乌玉娟天真地想,当一个城里人的老婆总比当山里鳏夫的老婆强,至少城里人讲文明礼貌,不会太苛待她。再多的苦难她都受过了,现在也没什么可怕的。

  月儿的光漫在天边,她把那点少得可怜的饭菜吃完,肚子里还饥辘辘得饿,于是尽可能蜷缩起自己,不让胃发出声音。

  走廊上的胶鞋声又出现了,乌玉娟竖起耳朵听,是那男人回来了。

  他停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才蹲下来拉开小窗,递进来一块用油纸包起来的东西。

  男人没有离开,他沿墙边坐了下来,拿火柴划了根烟,静静坐在外面抽着。

  乌玉娟拆开油纸,里面躺着一小块桃酥。

  “给我的?”她问。

  男人没有说话,回应她的只有从窗外飘进来的缭绕烟雾,她将桃酥掰碎,塞了一小块进嘴:“在我老家,这是很金贵的东西,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吃到,果然大城市就是好,什么都有。西河,我以前从来都没听说过。”

  她普通话说得并不好,隐约带着乡味的口音,但她音是柔的,有股吴侬软语的腔调。

  男人忽然问了句:“你不害怕?”

  乌玉娟咽下嘴里的桃酥,在没有灯的夜里,她吞咽食物的声音格外得清晰,她吃完嘴里的东西,擦了擦嘴角的残渣:“怕什么?”

  男人嗤地笑了一声,就这一声笑,害他被手里的烟呛到了,捂着嘴拼命地咳嗽。他腰上的小收音机有些破,曲子咿咿呀呀地不停放,乌玉娟问:“这首调子叫什么?”

  “牡丹亭。”男人停了咳。

  “没听过。”

 &里面躺着一小块桃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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