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旧梦里(3)第2/3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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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趁着夜,于水生进了地下室,过道两旁的房间静得可怕。

  他贴在墙角,轻轻拉开窗,4号房里没有一点动静。他叫了声娟娟,而后趴在地上朝屋里看。

  屋外雨声哗哗,雨丝透过墙上的铁窗扫进狭小的室内。女孩平躺在地上,细碎的刘海被雨水打湿,粘在瘦削的脸上,唇与脸颊一样,苍白得失去血色。她清醒着,却又像不清醒的,眼睛睁得老大,怔怔顶着墙顶的水泥,呆滞而迟缓。

  于水生的呼喊仿佛入不了她的耳,她隔绝、屏蔽掉了一切,只沉浸别人无法窥知的自己的世界里。

  在帝王宫,自由不复存在,也看不到希望,人的尊严在这里就是笑话,有钱就能为所欲为。被为所欲为的女人们绝望呼喊,无助嘶鸣,听声的人在被造物主创造之初忘记投放怜悯,那是披着人皮的魔鬼,不会同情,只会哄笑,像看着一群拴在铁链上的狗。

  ——或许还不如狗,如果是狗,他们兴许还会扔块骨头。

  于水生不敢想这三个月里她经历了什么,初见时觉得她像一株坚韧的,哪怕再大风雨也能笑得柔柔的草。

  可现在,他亲眼看着,野草被摧折了腰。

  于水生全身泛冷,坐在外边一根根抽着烟。

  直到夜过了一半,女孩才从呆滞里缓过神,她开口,用一种几近耄耋的语气平缓地说道:“不怪你。”

  她停顿了很久:“——这是我的命。”

  都到这个时候,她还在考虑别人。

  于水生将手里的烟摁灭在地上,他声音沙哑:“娟娟,现在还不是时候,再撑一撑,我一定带你出去。”

  *

  西河肆虐已久的黑色风暴终结于四年后的一个春日。

  四年,一千多个难眠的日夜,于水生抽掉了无数包香烟,也攒下了数不清的证据,当上头扫黑的风漫卷到西河时,一封匿名举报信被成递交上去,短短几日,那座矗立在郊外,被喻为男人天堂的金碧辉煌的会所消失得无影无踪。

  警方解救出受害者,那是近五年来,乌玉娟第一次看到帝王宫之外的城市的太阳。

  于水生脱下了保安服,换上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衣裳,但她依旧一眼就在人群里发现了他。听说他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可鬓角却已经生了些不明显的白发。他腰上挂着那个破旧的、差不多要淘汰的收音机,朝她走过来。

  男人算不上一眼的英俊,却像尊磐石,沉稳而有力。他从兜里掏出一块油纸包的东西递给她:“以后打算做什么?”

  乌玉娟打开纸,里面包着两块桃酥和一只烧鸡腿,她说:“我不知道。”

  于水生笑笑:“那跟我走吧。”

  ……

  那段时光虽然苦累,但其间的悠然自在不是别时可比的。

  帝王宫被查封,于水生找了一份江边卸货的工作,清晨出门,傍晚回家,他总会在路上买点小玩意带回去,有时是点心,有时是汽水,有时是漂亮的衣裙,有时是她喜欢听的磁带,有时则是香溪边采来的野花。

  刚从帝王宫离开的日子,乌玉娟总是怯怯的,她不敢出门,不敢上街,更不敢和周围的邻居搭话,害怕对方看似憨厚的皮下又是会将她拖入地狱的恶魔,她成日把自己关在家里,只有在于水生回来时,她才会露出笑脸吃他带回来的东西,缠着他说上一宿的话。

  那间租来的小屋是最安全的港湾,能遮蔽外界的风雨,乌玉娟安心地待在那里,为他做饭。洗衣,等他归家后,夜里依偎在一起。她和于水生就像这世界上一对最平凡的小情人那样,慢慢地、深深地相爱。

  春去秋来,万物凋零,那株野草却渐渐地恢复了原本的生机。

  在一个平静的夜里,她失眠,忽然朝于水生要了几样东西。

水生抽掉了无数包香烟,也攒下了数不清的证据,当上头扫黑的风漫卷到西河时,一封匿名举报信被成递交上去,短短几日,那座矗立在郊外,被喻为男人天堂的金碧辉煌的会所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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