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旧梦里(4)第2/3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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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艳的女人,昏黄的油灯,巷子口米粉锅里冒起的白气儿,构成了夜里街子的全貌。

  时隔一月,于水生看见了她。在脂粉味浓重的女人中间,她清冷得格外特别,她静静坐在一扇小门的门口,裹着棉衣看天幕上那轮苍白的月亮。有喝醉酒的男人上楼来搂她,她蹙了蹙眉,但没有挣脱,任由男人将她推进屋里。

  “上个月刚来,挺招男人喜欢,但我要是男人,才不睡这样的。”身后传来一个娇里娇气的声音,是个衣着暴露的漂亮女人,她嘴里叼着一根烟,睨着乌玉娟的房门,“既不会笑,又没一点情趣,有什么意思?我看你模样也还不错,要是没找到合适,今晚进我屋吧,老娘心情好,看对眼的给打折。”

  于水生没理她的邀请,推开她,上楼闯进乌玉娟的小屋。床板吱嘎吱嘎摇个不停,于水生将床上的男人揪下来,给了他一拳,男人见情形不对,狼狈地落荒而逃。乌玉娟见到他,脸上没什么波动,裹在被子里淡淡地看着他。

  “你在这干什么?”他话里的冷意几乎可以滴水成冰,可没冰上多久,又舍不得了。她人生短短二十年,遭受了太多苦难,于水生曾想,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叫她吃一点苦了。他去抱她,“娟娟,跟我回家,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要来油灯街,也没问她这些日子做了什么,只要她还在,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乌玉娟别开他的手,用种冷静到近似疏离的语气说:“谢谢你救我出来,但我在这很好,哪也不会去。”

  于水生愣住,他蹲在床边:“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是我没能护好你,我也攒了不少钱,够我们离开西河去别的地方生活了,跟我回家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阿九。”乌玉娟忽然问他,“我这些年为什么会痛苦?”

  于水生:“是因为那群畜生,他们以后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那只是一部分。”乌玉娟望着他,眼里有股凄哀的情绪缓缓蔓延,“他们是伤害了我,但更让我痛苦的,是这些年来你给我的希望。”

  “从前你总说,再撑一撑,你能想办法带我出去,我就带着你给我的念想,撑啊撑,好不容易撑过了那些日子,后来你又说,等你攒够钱,我们就能离开西河,去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来过,于是我又开始在心里算计着怎么好好和你过完这一辈子……”爱阅app完整内容

  “……可他们不放过我。”

  “你在我脑子里画的未来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到来了,我宁愿那年在帝王宫里没有遇见你,如果那样,我说不定会早一点认命,不对自己的以后抱有任何期待和幻想,老老实实待在我该在的地方。”乌玉娟说,“希望会让人向往,可一旦破灭了,剩下的就只有痛苦。”

  “阿九,别再给我希望了,这就是我的命。”

  “我不会跟你离开。”她声音虽柔,但却能听出坚定而决绝的味道,“走吧,找个好女孩,过平静的日子去。”

  ……

  乌云悠悠漫上了月亮,于水生被她赶出了屋子,他没有走远,站在楼下的空地仰头望着那扇门。

  乌玉娟把煤油灯挂了起来,弱弱的一簇微光,在门檐上晃。

  “哟,还是个痴情种呢。”那女人也还在路上拉客,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回他身后。

  她手里的烟换过好几轮了,还在袅袅冒着气,她问:“你站在这能看见什么?去我屋里吧。”

  于水生的不理睬并没让她气馁,她笑得妖娆:“我的屋子,在她正对面,你想看什么,都能看得着。”

  *

  整个冬天,对面那座楼都在他的注视之下。每逢夜里,那间小屋亮起煤油灯时,他总是坐在窗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最开始,他会在灯刚亮起时冲进去,但每每都被乌玉娟冷淡地请出来,次数多了,他就明白了她那天的话是发自真心。

  ——她不会和他走了。

  房里全是烟味,有他抽的,也有那女人抽的,她似乎真是看上了他的皮貌,任他白住在这一个冬天都没再接活。于水生望着对面那座楼时,她就躺在床上望着他。他会一直坐到煤油灯灭,那意味着屋里有男人进去了,而后关上窗再也不看,无论这些年来你给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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