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罗马狂欢节第3/4段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快速报错

  两个青年还想讲几句婉拒的话,然而伯爵的提议正中下怀,他们没有真正像样的理由谢绝,于是领情接受了。

  基督山伯爵在他们房间待了将近一刻钟,他谈论任何事情都从容不迫。从前面的叙述不难看出,他通晓各国的文学。弗朗兹和阿尔贝只朝他的客厅瞥一眼,就确信他很喜欢绘画。他随意讲的几句话,也向他证明,科学并不是他陌生的领域,他似乎尤其热衷于化学。

  两位朋友不敢回请伯爵吃早餐,因为,用帕特里尼老板非常蹩脚的饭菜来和他那上等酒筵交换,未免太荒唐了。他们就这样很坦白地告诉了他,他接受了他们的歉意,神色之间表示他很能体谅他们处境的为难。

  阿尔贝极为赞佩伯爵的风度,唯独看他学识那么渊博,才不像一个正牌的老贵绅。能够完全自由地使用那辆马车,阿尔贝尤其感到乐不可支,他已经看上那些风骚的农妇,而昨天乘坐的马车十分华丽,在车驾方面能继续同她们并驾齐驱,他当然求之不得了。

  下午一点半时分,他们下了楼,车夫和跟班在他们化装衣服上又套上了制服,这使他们看来更滑稽可笑,同时也为弗朗兹和阿尔贝博得不少喝彩。

  阿尔贝也真多情,把那束枯萎的紫罗兰插在了他的纽扣眼上。

  钟声一响,他们就急忙从维多利亚街驶入了高碌街。

  兜到第二圈,从一辆满载着女丑角的马车里抛来了一束新鲜的紫罗兰,阿尔贝马上明白了,像他和他的朋友一样,那些农民也换了装,而不知究竟是由于偶然的结果,还是由于双方有了一种心心相印的感觉,以致他换上了她们的服装,而她们却换上了他的。

  阿尔贝把那束新鲜的花插在了他的纽扣眼里,但那束萎谢了的仍拿在手里。当他又遇到那辆低轮马车的时候,他有声有色的把花举到他的唇边,这一举动不但使那个抛花的美人大为高兴,而且她那些快乐的同伴们似乎也很欣喜若狂。

  这一天像前一天一样愉快,甚至更热闹更嘈杂些。他们有一次曾看到伯爵在他的窗口里,但当他们再经过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不用说,阿尔贝和那个农家美女之间的调情持续了一整天。

  傍晚回到饭店,弗朗兹收到大使馆的一封信,得知他明天将荣幸地受到教皇的接见。从前他每次到罗马来,总要恳请并能获得这种恩典。他既出于宗教信仰,又基于感恩,只要踏上基督教世界的京都,就必然投到集美德于一身的格列高利十六世格列高利十六世(1765—1846):意大利籍教皇,鼓吹绝对的教皇极权主义。的面前顶礼膜拜时,总是带着虔诚和十分激动的心情的。

  从梵蒂冈回来的时候,弗朗兹故意避免从高碌街经过。他那满脑子虔诚的思想,碰上狂欢节这种疯狂的欢乐,是要被亵渎的。五点十分,阿尔贝回来了。他高兴极了。那些女丑角又换上了农家的服装,当她经过的时候,她曾抬起了她的面具。

  她长得很漂亮。弗朗兹向阿尔贝表示祝贺,阿尔贝带着一种当之无愧的神气接受了他的贺喜。他已从某些蛛丝马迹上看出那个无名美人是贵族社会中的人。

  他决定明天就写信给她。

  弗朗兹注意到,阿尔贝在详详细细讲这件事的时候,他似乎想要求他做一件事,但他又不愿意讲出来。于是他自己便声明说,不论要求他作出什么牺牲,他都愿意。阿尔贝再三推托,一直推托到在朋友交情上已经说得过去的时候,他才向弗朗兹直说,要是明天肯让他独用那辆马车,那就可算帮了他一个大忙。

  阿尔贝认为,就因为他的朋友不在场,那漂亮的农妇才肯大发慈悲,掀开她的面罩的。

  读者不难理解,弗朗兹不会自私到在阿尔贝艳遇刚起了头就从中作梗的,这次邂逅既能满足阿尔贝的好奇心,又能照顾他的自尊心。弗朗兹对他那可敬的朋友胸无城府、大大咧咧的性格非常了解,相信他会把他走好运的细枝末节通通都告诉他的;两三年来,他跑遍了意大利,可从未走运与这类小插曲沾上边,因此弗朗兹为自己着想,了解一下在这样的情况下,事情是如何进行的也是好的。

  于是,他答应了阿尔贝,并且表示自己只想次日在罗斯波利咖啡馆的窗口上看看热闹就行了。

  果然,到了次日,他看见阿尔贝在下面走过来又走过去,手上拿着一大束花,大概是把它作为传递情书的使者。这个假设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因为弗朗兹看见一个穿着粉红色绸衣的迷人的女小丑的双手上拿着同样大的一束花,上面一圈白茶花非常耀眼。

  当天傍晚,阿尔贝回来,他何止是高兴,简直欣喜若狂了。他相信那位无名美人一定会以同样的方式答复他。弗朗兹已料到了他的心思,就告诉他说,这种吵闹使他有点厌倦了,明天想记账,并把以前的账查看一遍。

  阿尔贝没有猜错,因为第二天傍晚,弗朗兹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张折拢的纸,兴高采烈地挥舞着走了进来。“喂,”他说,“我没猜错吧?”

  “她答复您了!”弗朗兹喊道。

  “您念吧!”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气是无法描述的。弗朗兹接过信,念道:

  星期二晚上七点钟,在蓬特费西街对面下车,跟着那个到时候将夺掉您手中蜡烛的罗马农妇走。当您走到圣贾科莫教堂的第一个台阶上时,请注意在您的小丑服装的肩头扎上一条粉红色缎带,以便她能认出您。

  在此期间,您见不到我了。

  望坚贞和谨慎。

  “怎么样?”弗朗兹一读完,阿尔贝就问道,“您觉得如何?”

  “我也这么想,”阿尔贝答道,“恐怕布拉恰诺公爵的舞会您只能一个人去参加了。”

  当天早晨,弗朗兹和阿尔贝都收到了请帖,是那位赫赫有名的罗马银行家派人送来的。

  “要当心,亲爱的阿尔贝,”弗朗兹说,“所有贵族都要放到公爵府去;假如您那位陌生的美人果真是名门闺秀,就不能不到场。”

  “不管她去不去,我的主意已定了。”阿尔贝回答说。

  “您读过那封信啦?”他又问。

  “是的。”

  “您知道意大利中产阶级的妇女所受的教育是多么欠缺吗?”

  “知道。”

  “那好吧,再读读那封信吧,瞧吧那一手字,再找一找有没有白字或文句不通的地方。”那一手字的确很漂亮,白字也一个都没有。

  “您是个天生的幸运儿。”弗朗兹边说边把信还给他。

  “随您去笑话我吧,”阿尔贝答道,“反正我是堕入情网了。”

  “您说得我心慌啦,”弗朗兹大吼道。“这看我不仅得一个人到布拉恰诺公爵那儿去,而且还得一个人回佛罗伦萨哩。”

  “视情况而定,如果那位陌生的美人既容貌出众,又性情可爱,那我就要告诉你,我在罗马至少住六周,”阿尔贝说道,“我非常喜欢罗马,而且对考古学一向很有兴趣。”

  “喂,再多来两三次这样的奇遇,我看您就很有希望成为皇家学会会员啦。”

  要不是有人来向两个年轻人通报可以进餐的话,阿尔贝大概还会一本正经地讨论他坐上学院院士交椅的资格一事了。不过,对阿尔贝来说,爱情与他的食欲并不相悖,于是他与他的朋友急急忙忙地去进餐了,反正晚餐后再继续讨论也不会嫌迟的。

  用完晚餐,侍者又来通报说基督山伯爵来访。他们已经有两天没看见他了。帕特里尼老板告诉他们说,他到契维塔韦基亚办正经事去了。他昨天傍晚动身的,一小时前才回来。

  他真是个可爱的人。不知道他究竟是勉强克制着他自己呢,还是时机尚未到来,唤醒已经有两三次在他感伤的谈话中反映出来的刻薄的禀赋,总之,他的神态非常安闲。这个人在弗朗兹眼中是一个谜。伯爵一定看出来了认识他,可是他却从不吐露一个字表示他以前曾经见过他。弗朗兹呢,他虽极想提一下他们以前的那次会晤,但他深恐一经提起,会引起对方的不高兴,而对方又是这样慷慨地招待他和他的朋友,所以他也只能只字不提。伯爵听说这两位朋友曾派人到阿根廷戏院去定包厢,而没有定着,所以,就把他自己包厢的钥匙带来了,这至少是他这次访问的表面上的动机。弗朗兹和阿尔贝推托一番。说恐怕会影响他自己看戏,但伯爵回答说,他要到巴丽戏院去,阿根廷戏院的那间包厢要是他们不去坐,本来也是空着不用的。这一说明使两位朋友接受了这一盛情。

  弗朗兹第一次见到伯爵时,他那苍白的脸色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他已慢慢习以为常了。他不得不承认他那脸具有一种庄严的美,苍白是他脸上唯一的缺点,兴许也是主要的特征。他十足是拜伦笔下的主人公。莫说弗朗兹每次亲眼见到他,即便他每次想到他,也就必然要把他这张忧郁的脸安在曼弗雷德的肩上,或是安在莱拉的无边高帽之下。他额头上的皱纹,显示出一种痛苦的思想始终在他的脑际萦绕;他那对炽热的眼睛,能看透人的灵魂深处;他那两片倨傲,并带着嘲讽意味的嘴唇,使说出来的话有一种特殊的性质,在听者的思想中刻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伯爵并不但使那个抛花的美人大为高兴,而且她那些快乐的同伴们似乎也很欣喜若狂。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段进行阅读!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