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人生观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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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您本人呢?先生,您也能这样说吗?因为,自从您旅居法国起,您就自然要遵从法国的法律。”

  “这我知道,先生,”基督山答道,“但当我去访问一个国家的时候我就开始用各种可能的方法来研究那些我可能有求于他或害怕他的人,直到我把这些人了解清清楚楚,像他们了解自己一样或许比他们自己了解得还清楚。基于这种想法不管检察官是谁,假如他要对付我的话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处境并不比我妙。”

  “那就是说,”维尔福吞吞吐吐地答道,“人类的本性中就是有缺点的,按您的标准来看,每个人都是犯了过失的。”

  “过失或是罪过。”基督山以一种随便的神气回答道。

  “您刚才说,您在人类中没有您的兄弟那么,在全人类中,”维尔福多少有点儿犹豫地说,“只有您是十全十美的了。”

  “不,并非是十全十美,”伯爵回答说,“只是无法看穿罢了。假如这种格调使您不愉快的话我们还是停止这一场舌战吧,先生,您的法律并没有打扰到我,正如我的第二视觉并没有打扰您一样。”

  “没有,没有,绝没有,”维尔福也许害怕露出败阵的马脚,于是立刻说,“您已用您近乎崇高的谈吐,把我提高到了常人的水平之上。我们已不再是一般的谈天,而是在纵横人生了。但您知道,那些坐在大学交椅里的神学家,和那些坐在辩论席上的哲学家,偶尔也会说出残酷的真理。我们暂且算是在讨论社会神学和宗教哲学吧,下面这几句话听来虽有些不礼貌,但我还是要对您说:‘兄弟,您太自负了,您也许比别人高明,但在您之上还有上帝呢。’”

  “在我们大家之上,先生,”基督山这样回答道,其语气是这样沉重,使维尔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我对人是自负的,正如赤练蛇每当看见有人经过它的旁边时总昂起头来攻击他的,即使那人并没踩着它。但在上帝的面前,我放弃了那种自负,因为是上帝把我从一无所有提升到了现在这样的地位。”

  “那么,伯爵先生,我真该钦佩您了,”维尔福在这场奇特的舌战中,头一回使用了贵族头衔称呼这个外国人,而在此前,他一直是以先生相称的。“如果您真的如此次强大,真的如此优越,真的如此神圣或不可捉摸,那么,我要对您说,您说得有道理,因为神圣和不可捉摸几乎是一码事,您就自视崇高吧,先生,这符合权和德的法则。然而,您就没有某种野心吗?”

  “野心倒有一个,先生。”

  “是什么?”

  “我,就像每个人在其一生中都可能会遇到的那样,曾被撒旦带到了世界最高的山顶上,在那儿,他把世界上所有的王国都指给我看,并且像他以前对人说过的那样对我说道,‘大地的孩子啊,您怎样才能崇拜我呢?’我想了很久,因为我早就怀有一种刻骨的野心,于是我回答说:‘听着:我常常听人说起救世主,可我从来没看见过他,也没看见过和他相像的东西,也不曾遇到过任何事物能够使我相信他的存在。我希望我自己能变成救世主,因为我觉得世界上最美丽,最高贵,最伟大的事业,莫过于报善和惩恶。’撒旦低头呻吟了一会儿。‘您错了,’他说道‘救世主是存在的,只是您看不到他罢了,因为上帝的孩子像他的父母一样,肉眼是看不到的。您没有看见过他是个什么样子,因为他赏罚无形,来去无踪。我所能办得到的,只是使您成为救世主的一个使者而已。’于是那场交易就结束了。我也许已丧失了自己的灵魂,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基督山又说道,“如果需要再进行一次那样的交易,我还会再干的。”

  维尔福非常吃惊地望着基督山。“伯爵先生,”他问道,“您有什么亲戚吗?”

  “没有,先生,我在这个世界上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就糟了。”

  “为什么?”基督山问道。

  “因为那样您就得目睹一幕有伤于您的自负心的情景。您不是说过,您什么都不怕,只怕死吗?”

  “我并没有说我怕它,我只是说,只有它才能阻止我。”

  “老年呢?”

  “我的目的在我年老之前就可以达到的。”

  “疯狂呢?”

  “我是几乎发过疯,您知道有一句格言说‘一事不重现。’这是一句犯罪学上的格言,您当然充分了解它的意义了。”

  “先生,”维尔福又说道,“还有比死亡,比衰老,甚至比变疯更为可怕的东西,比如说中风。它雷霆般打击您,彻底摧毁您,而在发作后,在一切结束之后,您依旧是原来的您,但又不再是原来的您。假如您像埃里厄尔那样接近天使了,您就会像碰上了动物的卡利班莎士比亚名剧《暴风雨》中的人物。一样,变成一堆无生命的肉。正如我所告诉您的,不折不扣地叫做中风。伯爵先生,假如您愿意的话,随便哪一天,只要您高兴见到一个尚能解事而且急于想驳倒您的对手的话,那么,请到舍下来继续这一番谈话吧,我想介绍您同家父见面,也就是诺瓦蒂埃·维尔福先生,法国革命时期一个最激进的雅各宾派,也就是说,一个最目无法纪,最果断勇敢的人,他也许不曾像您那样到过世界上所有的王国,但他却曾帮助颠覆了在我前进的道路上阻拦我,而其他一切,我都算定了。人们所说的命运,也就是说破产、突变和意外,我都已预见到了;其中某些情况可以让我碰上,但都不能把我打倒。除非我死了,否则我将永远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对您说的一些事情您都闻所未闻,甚至从国王的嘴里您也没听说过,因为国王需要您,而其他人则畏惧您。在我们这个组织得如此可笑的社会里,有谁不曾想过:‘有朝一日,我将有求于国王的检察官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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