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1/4段
就像杜河说的,便是小小陈安县,大部分好地段的房屋要么主人自己住,要么太闲置的就用来出租,进项源源不断,轻易不肯贩卖。
原先杜河还想把他们一家人现在住的小院儿买下来,哪知户主当即拒绝,说要留给自家孩子吃租子。
因地段本就好,加上前番杜文又中了举人,越发抢手,房主自然不肯卖。也就是想送杜家人情,不然换了旁人,必然要涨房租的!
一听上千两,王氏已然呆了,心道果然拿不出。
如今他们家虽一年也能得个五百上下银子,可开支也多,剩下能存起来的纯利润也不过一二百两,且要预备不时之需,却又去哪里筹凑这上千两?
她想了一回,试探着问道:“亲家在济南府甚是有脸面,况买房置地也是好事,不若”
话音未落,杜河就皱眉摇头的否了:“糊涂!咱们打算买房置地,本就是怕他家看轻,如今反倒求上门,这算什么!”
王氏讪讪道:“是我想岔了。”
杜河觉察到自己语气甚重,也有些后悔,连忙安慰几句,道:“所幸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瑕儿还没过六礼呢,怕甚?再者也没找到特别合适的,咱们只慢慢攒着罢了!”
夫妻俩说笑一回,又因杜河要接管山上的事,必然要仔细看过,便决定收拾起来,一家三口去山上住些时日,正好花都开了,也散散心。
第二天跟杜瑕说了,她自然是愿意的,当即叫小燕收拾东西,又着重拿了文房四宝和专门用来画画的碳条和本子,准备写生采风。
隔天清早他们就出发了。
除了杜家两座山之外,周围还有许多人家的产业在,山上普遍栽种许多瓜果。春季正是鲜花烂漫的时候,那些桃杏梨花争相开放,如云似雾,微风袭来,娇嫩花瓣纷纷冲天而起,又打着旋儿落下,美不胜收。
如今杏花已大致过去,无数如雪梨花正当时节,还有部分早开的粉红桃花夹杂其中,随着山势不断起伏,远远望去云蒸霞蔚,说不出的震撼美丽。
小燕惊喜道:“姑娘快看!”
不必她嚷,杜瑕也早掀着帘子看呆了,她望着远处几座绵延山峦,心神激荡,一时间脑海中空荡荡一片,真是想夸赞几句都觉得语言空乏无力,竟没什么能描绘出眼前这般美景。
王氏见她这样,就笑了,也探头看了一回,道:“这也就罢了,这两年雨水少,开的花也少,若在好年景,哪里还这般稀疏,当真是远远看去只留花海,连下头的土地都瞧不见的!”
少顷到了山上,稍事休息后,杜瑕便迫不及待的到处逛去,杜河则找了老王头等人,询问各种作物和家畜家禽的情况。
老王头搓着树皮一样粗糙的老手,局促道:“好叫东家知晓,这几年雨水越发少了,开春到现在,更是半滴没有。山下的河也快干了,如今只得派车去更远的地方拉水,可也不大顶用。”
他快走几步,随手点了几棵树,就见上头飞快爬过几只小虫。
他忙先捏死,才解释道:“因着下雨少,冬日没有雪,虫卵俱都活了,如今虫子也多,不仅果子结的少,好些更被咬坏了,怕是今年收成更不好了。您瞧这些果树,开的花比去年还减了两成有余呢!”
杜河跟着看了一回,也是叹气,又安慰道:“老天爷不赏饭吃,谁也没法子,你们尽力便是,其余的都不用多想。”
要不怎么说务农虽名声好,可仍旧有许多人耐不住给自己扣上商户的帽子,实在是好坏全凭天意,但凡一点儿波折就损失甚大,太不保险。
那边杜瑕亲自转了之后,才发现花开的果然不如去年来时见到的多。
按理说,这些果树都是刚长好的幼苗,理应一年好似一年才是,可现下却这样,果然是雨水奇缺的缘故。
唏嘘过后,杜瑕不免又想得更多。
她早听说过,大灾之年残酷异常,啃树皮挖草根,易子而食的事情时有发生。如今虽还不到那般田地,但可再这么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在山上痛痛快快一住半月,杜瑕每天吃过饭后便满山爬,找到合适的角度便坐下来画画,着实积攒了不少稿子,一应的蓝天白云花海,有远的全景,还有近的特写,都美不胜收。
拿回家去后,旁人倒罢了,小鹤见了爱的什么似的,央求道:“好姑娘,这样俊的画儿,能给我描个花样子不?转眼就做夏衫了,我用那雨过天晴的薄纱和若竹色的薄绸绣一套杏花的,一套滴水菡萏的,都细细的绣最好的与你可好?”
杜瑕笑道:“这又有什么难的?赶明儿就描给你,只一点,杏花的用若竹色绸纱倒罢了,滴水菡萏的,你给我用水蓝色吧,回头我跟娘说,叫小英开了库房找料子给你。”
小鹤笑着应了,刚要走,又被杜瑕叫住,忙回来问:“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杜瑕略一琢磨,道:“这么着吧,我的先只做一套杏花的,再给爹娘一人做一身,哥哥的娘自己做便罢了,等二老的做好了,你得空再给我做菡萏的吧。”
又过了约莫一月,到了五月半,杜家人的新衣裳都得了,裁剪纹样无一不精美,而他们却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外头的形势越发严峻了。
天气越来越热,然而却依旧没有下雨的迹象,天空蓝的像一块琉璃瓦,清透无暇,一丝云彩也瞧不见。太阳日日不辞劳苦,火辣辣的炙烤大地,自然也没有下雨的可能。
雨水少,日头烈,地里作物自然减产,市面上的瓜果蔬菜也都纷纷涨价,就连鸡鸭也被热的不行,蛋都下的少了。紧接着,众人都意识到了这样的天气持续下去必然将给田地带来致命打击,粮价也开始疯狂上涨。
就在这个当儿,济南府牧家来人,除了例行带信外,竟然也报丧!
那小厮一路骑马,风尘仆仆,脸上都被烤出一层油,晒得锃亮。杜瑕见他年纪不大,也不忙着问话,只叫人帮他打水洗脸,又吃井里镇着的水果祛暑。
那小厮着实累狠了,咕嘟嘟连灌了一整壶桂花酸梅汤才缓过气来,又胡乱擦了脸,便道:“月初老爷没了,大爷和二爷都忙着奔丧,忙的什么似的,故而这回的信晚了几天。”
怎么最近几个月总死人?!
杜瑕一惊,刷的站起来,一叠声的追问道:“老爷没了?!你们大爷和二爷可还好?天热,千万叫他们别太过伤心,保重自己要紧。”
小厮点头,又规规矩矩的回答道:“大爷二爷素日十分注重保养,如今虽然炎热,倒还撑得住。只是这么一来,二爷便要守孝三年,旁的不说,这一届的科举也赶不上了,只好再等下回。”
杜瑕摆摆手,道:“不值什么,身子要紧,再者厚积薄发未尝不可,这三年里他好生用功,待除了孝正好赶上下一届。”
话音刚落,杜瑕心里却突然打了个咯噔。
是啊,牧老爷没的是不是忒是时候了些?听说他已经病了许多年,如今还有将近三个月秋闱,他恰恰死了,而牧清寒刚好本来就没有什么下场的意思,正好戴孝,等三年过后,刚刚好赶上下一届……
牧清寒为人至诚至真,便是与牧老爷无甚感情,也断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丝云彩也瞧不见。太阳日日不辞劳苦,火辣辣的炙烤大地,自然也没有下雨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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