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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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人都集中在一处,一来可以防止分散,降低危险;二来杜家也有了许多壮年男子,可以威慑外头一众宵小,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须知一旦乱起来,不光是外头流民可怕,更有城内许多本就不安分的泼皮无赖躁动起来,想要趁火打劫。

  前儿就有一伙泼皮略吃了些酒,歪歪斜斜走在街上,竟跑到一户寡妇门前嬉笑拍打,说些污言秽语。这些人大多是青壮年,又没个忌惮,青天白日便扯开衣襟放浪,寻常百姓见了避都来不及,哪里敢上前劝阻?又因这一带贫民聚集,巡守力量便难免有些薄弱,等了许久都没兵士过来,只吓得里头那个青年寡妇抱着孤儿呜呜咽咽的哭。

  最后还是有人看不下去,偷偷的叫了巡逻兵士,这才将这伙泼皮都一气抓了。

  若放在平时,这些人也不过是给打几板子,再做些体力活儿丢出来罢了,是以他们肆无忌惮,哪知正撞在肖易生的枪口上。

  他正愁对城内治安没个杀鸡儆猴的好机会,这不就瞌睡中接到了枕头?便直接叫人将这伙泼皮绑到城中示众,剥了上身衣裳,每日早晚各鞭打十鞭,只抽的血肉模糊,打的这起子人都哭爹喊娘,围观百姓则大声叫好。

  因城中百姓平时就对这些人深恶痛绝,饱受其苦,又因只是小奸小恶,饶是肖易生频繁出台新举措,也不免屡禁不止,因此见此情景大家都觉得甚是解气,而原本还真打算趁乱浑水摸鱼的另外一些无赖泼皮,也纷纷收了心思。

  杜河将人叫回来之后,家中妻女立刻觉得安心不少,一家人又感慨道:所幸此刻山上作物大多要么已经收了,要么还没结果,只有一大片西瓜可惜,想来是保全不了的了。

  再就是家禽家畜,倒是有几头牛、几匹骡、几只猪,另有些鸡鸭家禽并几窝兔子,也不敢留下,不然一准儿给流民摸过去烤着吃了。

  非常时刻行非常事,家中小小的牲畜棚子断然容不下这么许多牲畜,杜河便当机立断,只留下牛与骡去棚子里挤一挤,在外面又搭建一圈也到够用。余者兔子猪等或杀或卖,倒拿出大半腌制及晒成肉干,留着慢慢吃,这么一弄倒也不占地方了,只把地窖塞得满满当当。

  再者鸡鸭之类也略留了几只,预备吃蛋,日后再严峻了便也杀了。

  王氏又道:“如今天下太平,若不是这天灾,谁也不愿背井离乡,又去抢旁人的,咱们做的太绝了也不好。就在庄子上留一二石粮食,用油布盖好了,若真有流民进去,他们必然先往能藏东西的地界去,看见了也就明白,不会毁坏其他东西,也不至于饿死,总归是命。”

  其实山上倒有好多西瓜,且能解渴,只终究不够充饥。且如今天热少水,若无人打理,西瓜也不一定能留得住,故而王氏有此一说。

  杜瑕听后顿觉肃然起敬,再一次以全新的眼光审视了自己的爹娘。他们正如这千千万万最普通最底层的老百姓一样,也许没读过书,更不认识几个字,言行举止间微微有些粗鄙,不大上得了台面,可他们却拥有着最淳朴,也最本质的生存智慧。

  又过了几天,陈安县城内终于发生了一启由混入城中的流民组织进行的劫掠粮店的案件!

  一旦发生天灾,各地的粮店和诸多大户必然首当其冲,如今这些人都是经历过当年战乱的,应对这种情况也有准备。

  那粮店的老板早就有了警惕心,多许了薪酬,叫了十几个年轻有力的壮年伙计棍棒不离身,日夜坚守。故而下头一有动静,一群人就扑了上去,将几个流民逮个正着,并没有造成损失。

  可终究是发生了劫掠案件,无论结果成功与否,这就像是一滴冷水终于滴入沸腾已久的油锅之中,整个城内的居民的心都被高高的提了起来!

  来了,终于来了,流民进来了!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个昭示着不安的信号,县城内居民们的情绪瞬间被推至巅峰,随时可能崩溃。

  情况岌岌可危。

  肖知县立刻做出铁血决断:

  他先一查到底,揪出因为私自收受金银贿赂而趁夜色偷偷放流民入城的罪魁祸首,将包括一名资历甚老的押司在内的共计五名衙役,一应都砍了脑袋。血淋淋的人头就这么挂在城门上,内外百姓出入皆可望见,又公开发布告示,果然一下子就震住了不良之风,更稳定了民心。

  他又限制出入城时间,由原先的一日八个时辰缩短为现在的两个时辰。除非有当地居民接应,否则外来人口一律不得入内。

  之后,肖易生在城外20里处设置流民点,派出重兵内外把守。他又亲自带头募捐,方大户万大户赵大户等纷纷群起响应,出钱出粮,每日供应流民两顿粥。虽然不能吃饱,可总算饿不死。如此一来,既让流民无多余力气作乱,也能大略稳定人心,叫他们重新捡回人性,不至于做出许多丧尽天良的事。

  眼下正值千钧一发之际,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便有可能全城陪葬!故而众人便都摒弃了往日的恩恩怨怨,全都万众一心,十分支持。

  杜瑕家也跟着出了几石粮食,略尽绵薄之意,虽不能扭转大局,可好歹叫心里安生些。

  待到七月份,全国各地先后出了许多大旱引发的事故,圣人也越加重视,该奖的奖,该罚的罚,务必叫各地官员上下一心,共度难关。

  包括肖易生在内的十数名官员因处置果决、组织得力,得了头等嘉奖,可济南知府韩凤却惨了,竟然因为一桩飞来横祸丢了乌纱帽,圣上点名叫他进京,那头已经派了人交接。

  说来他也是倒霉,本来各处都安排妥当的,谁知半路出来个傻子,这档口竟非要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去城外青山寺拜佛!

  偏偏那傻子的姐姐是京师三品大员的老婆,十分得脸,知府大人虽在济南府说一不二,却也不敢怎样,亦不能动粗,一群人堵在城门口打起嘴官司。

  知府大人亲自上阵赔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苦相劝,又不断描述如今情况危急,不叫他们出去;而那傻子却说他妻子这一胎怀的十分艰难,城中大夫都束手无策,如今数次见红,必要去庙里拜一拜,求佛祖保佑……

  于是苦劝不下之后,韩凤也没奈何,只得派出一队士兵护送左右。、

  结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去的时候倒好,偏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伙流民!

  那孕妇受了惊吓,当场见红,好容易乱糟糟冲回来,在房里惨叫几个时辰人就不行了,竟是一尸两命!

  这下倒好,原本大夫是说“性命可能有碍”,如今竟直接给棺材铺子添了一桩生意!

  出了这般大的事,当真是纸包不住火,那傻子将一腔怨气都发泄到韩凤身上,连夜给京师去了信,添油加醋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他姐姐见信后啼哭不休,悲痛欲绝,那三品大员爱屋及乌,自然也十分恼怒,立即参了一本……

  韩凤接到圣旨后内心十分苦闷,当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饶是他已经拼尽全力,可也挡不住有些人想不开自己寻死!偏他们自己死了还不算,又要连累自己!

  旧知府带着一笔不光彩的“政绩”仓皇退场,新知府不日便要上任,不仅政界人士私下议论纷纷,就是牧清辉等这一干经商的地头蛇亦不免各种惴惴。

  此任知府韩凤在济南地界连任两届,牧清辉早已与他混熟,各处关系也都打点好,这一场旱灾便让他被撸了官职,也就意味着竟然因为一桩飞来横祸丢了乌纱帽,圣上点名叫他进京,那头已经派了人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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