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公与私,根本难不倒元辅先生!第3/4段
“天下为[we公也。”
张居正听闻陛下这个根据关系的复杂程度,累层递进确定群和公具体而明确定义的时候,心服口服的说道:“陛下睿哲英明,人以群而分,公为群,而群非公;公大而群小,公在上,而群在下,天下为[we公。”
人是群的基本构成单元,根据关系,可以把人划分为一个个的群。
而关系更复杂涉及到的人更多的大群,向下包含关系简单、涉及到的人更少的小群。
最大的大群就是天下,包含了天下人,这就是天下最大的公,天下为公。
一旦解释清楚了公,与之相对应的就是私。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两广总督殷正茂驱逐了小佛郎机人是为公,而两广缙绅为了做买卖,联合小佛郎机人,输贿给广东海道副使汪柏、都指挥使黄庆窃居濠镜为私。”
“殷正茂言给小佛郎机人加税,为公,万士和为每到商议到有可能损害缙绅利益时胡搅蛮缠,为私。”
“工部拒绝武清伯索要银钱修房,为公,娘亲为了四千两银子问国帑要钱给武清伯修房子为私。”
“朝廷为天下税赋清理南衙十四府七万顷田,为公,徐氏、沈氏、顾氏等螳臂当车,为私。”
“这么一说的话,小佛郎机人加税是公事,就不该供养宫中私帑,理应入国帑;而宫中也不该拿户部的钱赏赐武清伯,让户部背这个亏空和窟窿。这都是贿政之弊,恐有姑息之患。”
张居正一愣,自己又被回旋镖给击中了!
徐阶说的吏治上贿政之大弊和姑息之大弊,是抄袭张居正在嘉靖三十二年的《论时政疏》,这两句是他张居正提出来的,现在,被皇帝用回旋镖打在了张居正的身上。
殷正茂的惩罚性关税供养皇帝是贿赂皇帝,为的就是皇帝姑息张居正。
这小皇帝,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穷的都到外廷讨饭吃了,还一副大义凛然,道貌岸然的样子!
张居正想了想说道:“陛下,臣是循吏,一切以成事为主,矛盾存在于万物之中,冲和为宜,形而上的认知,往往和形而下的践履之实为矛盾,臣为践履之实为准,殷正茂为臣之门下,远在极南,若是加税不供养陛下,恐天下非议。”
小皇帝是小常有理,张居正是大常有理,就你小皇帝会回旋镖,他张居正就不会回旋镖了吗?
矛盾说可是以杨博君子还是小人问题延伸出来的问题,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可是皇帝陛下的金口玉言!
“君国一体,君父一体,天下为公,殷正茂有恭顺之心,王国光也有恭顺之心。若是殷正茂不把加税给宫里,他在极南时日无多,恐无法安定极南;若非张诚为天使决断,国帑今年也不会多这十二万一千两银子,进退有度。”张居正再俯首说道。
君主就是天下,天下就是君主,这是形而下的践履之实,张居正他不倚着皇权,做不成事儿,张居正太清楚这一点了,就以张四维还朝之事为例,若不是小皇帝以貌寝为由不肯让张四维回来,张居正也只能看着张四维回朝,做《世宗实录》的副总裁,等到修成的那天入阁。
张四维入了阁,那张居正做事,还能对晋党穷追猛打?
这就是目前天下的基本格局,张居正划出了条线,君国一体,君父一体,皇帝威福之权不可触犯,日后奏对,不能越过这条线,越过之后,张居正就会闭嘴。
“公私之分,先生鞭辟入里,乃不器大才也。”朱翊钧认真想了想说道:“朕刚才所言,和清流很像,不脚踏实地,高谈阔论,不基于事实说话了,谢先生教诲。”
“臣愧不敢当。”张居正赶忙回礼。
张居正想了想俯首说道:“陛下,盐徒拒捕,海风覆舟,在往时诚为常事,然,今日清丈查侵占有不平之鸣也,恶人欺隐,自为私之心重,故与人谋害。要之主上睿明,揆度事理,衡鉴明允,其轻重予夺,必不有乖于情法之中。”
小皇帝知道张居正说的是什么意思,大意就是南衙诸官被泼脏水,有人在刻意污蔑罢了,张居正也是怕小皇帝对这一众大臣产生了猜忌之心,故此说明。
朱翊钧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说道:“那就继续讲筵吧。”
张先生无论是出于践履之实,还是出于天下秩序,还是出于自身儒教礼法的局限,仍然要坚定不移的高举拥护皇帝,尊主上威福之权,都是一种务实的态度。
帝制是天下弊病的原罪,同样也是眼下的最优解。
眼下大明的生产力,根本不足以推翻帝制建立一种全新的秩序,朱翊钧做不到,张居正也做不到。
既然无法建立新的秩序,那就拥戴旧的秩序,大步向前,由量变引发质变,持续不断的推动生产力的发展。
张居正今天给出了公的定义,朱翊钧也没有抡起大锤砸张居正的思想钢印,人都有不应期,让张先生缓两天,再接着砸就是了,眼下只是有了公私的定义,关于公私,道阻且长。
而此时的都察院衙门里,海瑞和葛守礼正在对天下言官的奏疏进行整理,部议之后,送入文渊阁。
海瑞和葛守礼很忙,海瑞主要负责部门的事儿,具体来说,就是鉴定一下热门的科道言官,是不是真的有骨鲠正气。
葛守礼主要负责弹劾奏疏,各地科道言官的奏疏,尤其是弹劾奏疏,他都要确定真伪,在廷议上表态。
“海总宪,我有些疑惑。”不懂就问葛守礼闲暇之时,看着一丝不苟的海瑞开口问道。
小皇帝是懂装不懂,葛守礼是不懂就问。
海瑞看着葛守礼,笑着说道:“葛总宪有何疑问?知无不言。”
葛守礼颇为不解的说道:“天下言官期盼海刚峰回朝,当那把锋利的剑,来斩掉老天爷都在示警的佞臣,但看海总宪回朝作为,似乎是在和元辅同流合污。”
海瑞想了想说道:“能救大明的从来不是我,而是工于谋国,拙于谋身的元辅。”
“我只求大明能够一扫宿弊,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罢了,我做不到,元辅能做到,我自然不会攻讦于他。”
“政治不讲德行,因为让大明再兴的路钱赏赐武清伯,让户部背这个亏空和窟窿。这都是贿政之弊,恐有姑息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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