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凶顽第4/4段
因段智也是朝廷官员,仆人干的事,没有证据也不能把他下狱。
郑熹只是轻描淡写地对时尚书和阳大夫说了一句话:“这仆人还挺有钱的。”
上下有志一同之下,七月十三日,祝缨被伏击,七月二十,案情明朗。于四死了也被开棺枭首,家人流三千里外。直接动手的几人死刑,伤了手的那个也是一个流放。
七月二十一,段智被弹劾。
御史们找着了新的题目:段智治家不严,致使奴仆买凶谋杀朝廷命官。
段家想弄出个“忠仆”于四,也得大家肯认他是“忠仆”才行。当年冯家能玩这一手,是因为大家愿意世上多一些舍弃自己而成就主人的仆人。现在,他们对开发“耗材”的其他用途的决心并不坚定,自己有这样的仆人固然是好,如果对家也有许多这样的仆人,就有点麻烦了。
纵有千般借口,京城当街袭杀朝廷命官,朝廷都不能放过你。
这是一个很刁钻的题目。段智辩驳着辩驳着差点变成是他指使的。段智被罢官成了庶人,子孙也被相继黜落。
郑熹还不肯放过他,指使御史找的另一个题目是:段智把儿子过继给弟弟段弘,是为了谋夺段弘的荫职、财产。
八月,段氏不得不将段智之子还归本家,而以段智四弟的小儿子入继段弘。
此时,花姐将将把祝缨身上的线给拆了,祝缨还只能扶杖下地一小会儿,花姐只允许她在廊下一小会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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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拄着杖,站在廊下看桂花树,这树略粗了一点点,叶子正绿,快到了开花的时候了。花姐拿了件衣服来要给她披上,祝缨道:“还没到中秋,哪用披那个?我又不是纸糊的。”
“别胡说。”花姐嗔了一句,又问,“事儿了结了吧?”
祝缨道:“恐怕只是个开始。”
花姐问这一句,是因为张班头他们已经撤了,只有金大娘子给的厨娘还在帮着做饭。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张仙姑和花姐决定厚着脸皮多留人家一阵子,等祝缨的伤好了之后再备一份厚礼将人送回去。
花姐有些担忧:“那……”
祝缨道:“踏进这个名利场,哪是想抽身就抽身的?”
花姐叹了口气:“就这么走了,又不甘心。凭什么呢?”
两人相视一笑。
外面大门被拍响了,狗叫起来,曹昌去开门。这孩子这些日子内疚得要命,他骑的驴好好的回来了,祝缨受伤了,连祝缨的马也完了。马一旦伤了腿,就很难再留下来了。好好一匹马就这么没了,曹昌偷偷摸了两天的泪。
张班头才撤就有人敲门,曹昌警惕地跳了起来:“谁!”
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我、我找祝大人。”
曹昌听是个女孩子,放下了戒心,拉开门一看,是个小黑丫头。他问:“你有什么事儿?”
“那个……祝大人,还好吗?”
她怀里抱着个包袱,曹昌把她带到二门上往里喊:“杜大姐,有客人。”
祝缨在廊下看着二门,道:“我就在这里,你喊她做甚?”
张仙姑从西厢听了,跑了过来:“咦?我瞧你眼熟!”
“大娘子!”小黑丫头高兴地说。她是被小□□来探望的,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借着这个由头说,自己是上回来的报过信的人。“那会儿您还没搬到新宅呢。”
张仙姑想起来了,挺热情地让她过来坐。
小黑丫头有点紧张地看着祝缨,说:“那个!娘子很挂心您,不过您这儿好些官差,不、不好上门。现在他们走、走了……原本准备的也、也过了时候了。这、这些,您……收下吧?”
祝缨问道:“是什么?”
“呃,斗、斗篷。听说您伤着了,天渐冷了,受凉就要遭罪了。”
张仙姑和花姐都有点愁,祝缨倒大方,说:“替我谢谢她。告诉她,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哎!”
祝缨道:“你怎么过来的?走着?娘……”
张仙姑道:“哦哦。”从身上摸了把钱给小黑丫头,让她雇个车或者雇头驴回家。小黑丫头接了,对几人行个礼,转身离开。背后隐约听着他们好像在什么“冯家”。
大娘子说:“是那个小娘子啊?人挺好,就是命不太好。”
张仙姑也就是一句感慨,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祝缨,转脸就说祝缨:“小娘子送你衣裳,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你给我离她远点儿!不要撩她!”
“哦……”
张仙姑又说:“正事不够你忙的?”
“正事?我还想多歇歇呢!”祝缨遇到不得不拼命的事也只能硬上,但是只要条件允许,她还是很惜命的,郑熹不催,她就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她筋骨还算完好,那养两个月总是可以的吧?
她在家里休息,消息也不闭塞,不时有人来探望,见她日益好转也都有些欣慰。金大娘子又带来趣闻:“京城还忙着养狗、砌墙头、往墙头上插瓷片。你那办法真挺好,能防不少贼。”
祝缨哑然。
金良又问祝缨:“你什么时候能回去销假?”
祝缨道:“干嘛?”
金良道:“马!”
祝缨道:“别,你又有钱了是吧?”
“呸!”金良说,“是府里。”
祝缨这回挑衅,开始是有点轻佻,但是应变实在让人满意。郑侯听了也很喜欢,听说马没了,就说要再给她一匹。祝缨道:“我这一瘸一拐的不像样,怎么也得落了痂行动自如了,出去见人才好看。”
金良道:“那可别忘了。”
祝缨道:“忘不了!哎,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看你还不好?七郎说,近来会有人盯上你,让我多过来走动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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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熹所料不差,祝缨的身上确实已经汇聚了不少的目光,议论她的人也是有一些的。
比如段氏父子。
段琳、段婴受段智牵连得苦,段琳硬着头皮死扛没有辞官,他上了一封情辞肯切的代兄长请罪的奏疏,说兄长是年纪大了,所以无法很好的管束下人。他身为弟弟,一定好好劝劝哥哥等等。段婴本该授官的,至今仍是遥遥无期。
御史不弹劾段琳并不是因为他们心善,而是段琳已抢先向皇帝当面陈情。有些不能写在奏本里的话,当面就能说了。比如,当年与郑氏的旧怨,二十年过去了,他又不蠢,怎么会才回京师就起纷争?哥哥蹉跎二十年,确实有点气。再比如弟弟是管不了哥哥的,现在他已下了决心,要好好“劝”了。
一个平庸的哥哥,一个杰出的弟弟,管得狠了要被非议,不管也要被非议。
皇帝警告段琳:“不用你管,自有国法管他!你也不要触犯律法才好!”
段琳哭得泪人一样,心里明白这一关过得非常险,事实上他损失很大,并且这种损失还会持续,他们家还会被压抑很长时间。段智这么一搞,许多授官、升迁的动作短期是无法达成了!
这个大哥真是他上辈子的债主!大哥的儿子本来出继二哥,现在换成四弟家的,以后还不定怎么闹呢。段琳已经开始头疼了。
他一回家便召了儿子段婴:“李泽,回来了吗?”
段婴道:“他孝期已满。”
“你去见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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